我懷戀北方的冬,正如我懷戀老屋旁的法桐。
一個人的人生中應有一次乘綠皮火車的旅行。聽著火車的轟隆聲。行駛在荒涼的北疆,望著零散的村莊和田野上薄薄的雪。這是一種獨屬于北方的浪漫。我向來認為北國是這個數千年的文明歷史最好的載體,那是一種人類所有的極端相遇而產生的偉大的奇異。
最熾烈的夏,最寒峻的冬,最雄奇的嶺,最廣闊的原,最繁復的禮節,最簡潔的野蠻,這所有的一切,化出了最浪漫的北方。
而北方的冬又是一種極致。如果說南方的春是這個國家年輕的面龐,北方的冬則是青絲中所隱著的白發,那是被拋棄的孤怨與飽經風霜的滄桑。
中原的文明自開啟時,這片土地仿佛就是被詛咒了一般。秋后初冬,當耕種的人們望著如月霜般的刀,嘶鳴著的馬。除了驚愕,只有認命,認下這千年來的宿命,而當外族的嘶吼稍歇時,被上位者盤剝的只剩下一條命的老農,又如何挺過這北方的冬呢。于是,這片土地上又奏起了一曲反抗者的悲歌。
如果一定還要在北方的冬中挑出更為浪漫的物,那便只有于北方的冬時所唱所抒的秦腔了。帶著獨有的口音吼唱,你的心里會不自覺的冒出兩個詞:激昂,悲壯,這是你從其他地方戲中找不到的東西。哪怕是京劇。中央帝國的驕傲中又如何會出現悲壯呢
此時,我的眼中,我的耳邊,不由得又浮起秦腔《轅門斬子》中,八賢王與楊延景兩音狂飆之景。
“趙八王待楊家哪些不好?楊宗保孤奏請你大膽不饒。”
“楊家投宋來不讓人保,白龍馬、梨花槍自證功勞……動不動你把楊家保,保楊家保了個無有下梢!”
楊家將確是中國最好的古典主義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