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嘉圍著庭院中亭亭玉立的少女轉了好幾圈,嘖嘖稱奇的對謝珩道,“我竟然不知道謝大人你何時起做起了收留無家可歸的少女這一行當。”
林唱晚含笑福了福身,嬌羞的略垂下眼瞼,“穆姐姐誤會了,謝郎在哪,妾身的家就在哪,”說著她輕撫了一下平坦的小腹,神態溫柔,沖著一旁喝茶的謝珩道,“謝郎放心,我們娘倆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手中的茶杯因為無法承受巨大的壓力,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謝珩眼角直抽,實在看不出林唱晚演的哪一出。
林唱晚已經柔弱無骨的向前了兩步,她眼中水光瀲滟,帶著興奮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顫聲道,“謝郎,我腹中已經有了你的骨肉。”
穆婉嘉驚異的捂住嘴巴,眼睛在謝珩與林唱晚中間瘋狂移動。
“咳咳咳!”謝珩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看向林唱晚的眼神帶著一絲懷疑,不是在懷疑林唱晚,而是在懷疑她自己。
她擰著眉敲了兩下桌子,一旁的空地上憑空落下來一個黑裙女子,身姿婀娜曼妙,現身后直接走到了林唱晚身旁,握住了少女的手腕開始把脈,緊接著瞳孔一縮,對一旁的謝珩點點頭,隨后就消失在了院中。
手腕被放下,林唱晚一恢復了自由身就繼續向謝珩走去,順勢要往她大腿上坐。謝珩驚呼一聲,連忙站起來跳到一旁,看著林唱晚詫異的皺起秀眉,她輕咳了一聲。
穆婉嘉輕嗤一聲,挑釁的看向林唱晚。
后者不以為意,反而慵懶的扶了扶頰邊的流蘇,看向穆婉嘉的神情充滿了憐憫,朱唇輕啟,“穆姐姐應當不會怪罪妾身吧……”
穆婉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看向謝珩的眼神變幻莫測,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本想與林唱晚舌戰三百回合,卻見門口走過來一道素色的身影,她“嘖”了一聲,看向謝珩的眼神變的充滿敬畏,“走了。”
目送著拿到藕粉色的倩影走遠,謝珩這才收斂了笑意,重新坐回石桌旁,她又倒了杯茶,神情從方才的不自在變的一臉平靜,她看向林唱晚,將茶杯遞過去做了個“請”的手勢。
“說說吧,林小姐找本官何事?”謝珩垂下眼,將視線落在林唱晚的小腹上,她輕笑一聲,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不會真是特意來告訴本官這個喜訊的吧。”
林唱晚接過茶杯,卻警惕的只放到唇邊嗅了嗅,“當然是,謝郎難道不開心嗎?”
謝珩也不惱,她撣了撣袖口,一副好脾氣好說話的樣子,“誰大清早的就被扣了頂顏色鮮亮的帽子,想必都不會開心。”
林唱晚掩唇一笑,美目中流露出了融不開的風情,她看向對面那穿著淡青色長衫的人,緩聲道,“謝郎這話可就是冤枉妾身了,這孩子分明是你的,難道謝郎忘了那日英國公府的后街上,謝郎抱著妾身說要給我們娘倆一個名分?”
謝珩看了看林唱晚,又看了看自己,她確定以及肯定自己沒有那個能耐,且不說她能不能,她就沒去過英國公府的后街!
看著林唱晚那副篤定的神色,謝珩心頭升起了一抹異樣,“本官建議你還是先去醫館看看。”
林唱晚詫異了一瞬,隨即扯開一個凄苦的笑容,她嘆息道,“罷了罷了,我便知道,我不過一介失了清白的女子,謝郎斷然是瞧不上我的,有了孩子又如何呢,可是……”林唱晚頓了一下,兩行清淚頓時滾落,“謝郎,這孩子到底是你的骨肉,你若是厭惡它,大不了你給我一筆錢,從此以后我們娘倆絕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只求你憐惜憐惜它,別要了它的性命……”
謝珩:“……”敢情是來借錢的,還弄個這么狗血的劇情。
她抬眸看向梨花帶雨的少女,黑眸清冷,“林唱晚,我答應你的已經做了,用不了兩個月,你也要完婚了,本官不記得還要給你什么錢。”
聞言,少女臉上的哀戚淡了,變做了濃濃的不悅,“定遠侯府……呵,謝大人你應當曉得,一但太子倒了,定遠侯府也就不遠了,我才不要嫁給這樣一個朝不保夕的人家。”
謝珩垂下眸,“所以呢,找我來做這個冤大頭?”
“當然不是,”林唱晚莞爾一笑,“我呀,來與謝大人再做一筆生意。”
謝珩瞇起眼睛,“說來聽聽?”
林唱晚湊近了身子,一字一句道,“七皇子。”
…
酷暑時節,直到晚上才有那么一點涼意。
謝珩抱著盤冰鎮西瓜,悠閑的坐在大理寺的院中,看著不遠處燈火下奮筆疾書的身影。那人穿著薄薄的一層夏衣,雪白的脖子上有幾道鮮紅的抓痕,一直蜿蜒到精致的鎖骨上,他只拿發帶隨手綁了個高馬尾,正專心致志的坐在桌前寫東西,不為外物所動。
今日本該是大理寺結案的日子,歷經了快要兩個月的時間,那三十八具尸體都找到了家人認領,而其后所牽連到的人也都受到了懲罰,朝堂上不少人都參與其中,但是皇上并沒有從頭到尾一路罷免下去,只撿著情節嚴重的處置,剩下的罰了俸祿,也算是殺雞儆猴。
只是直到最后,對于太子的處置也沒有下來,不過也沒有放開東宮的守衛是了。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時以太子馬首是瞻的二皇子,這一次罕見的沒有為太子求情,相反已經沉默了好些時日。
這樣短短幾月的時間,五皇子已經取代了昔日朝堂上太子的地位,將自己的勢力滲透到了太子的陣營當中,大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在皇帝有意無意的扶持制衡下,七皇子也很快嶄露頭角,如今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昶終于停下筆,他吹了吹未干的墨痕,這才將其收起來放到桌角,起身向外面舒坦看星星的謝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