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有點不快，因為李乾的房門是關著的，他知道我的來意，也清楚我會支付他報酬，可他事先竟然沒有將門打開。

　　我輕扣了幾下房門，里面才有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了出來：“請進。”雖然他說了一個請字，但你無法感受到里面有絲毫暖意，反而是冷冷的，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我推門走了進去，見到一個身材有點臃腫的男人正躺在椅子上望著我，他的臉蛋肉肉的，戴著厚框眼鏡，眼睛很小，只有一條小縫，所以你能看到的幾乎全部都是漆黑的瞳孔。

　　這個時候，男子是笑瞇瞇的，是以，他的眼睛顯得更細了，簡直成了兩條線：“你就是胡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你的？”說話的時候，李乾依然背靠著椅背，感覺上跟葛優躺差不多。

　　通過前臺之口，我知道李乾的身份，是講師兼合伙人，現在我有點明白這個培訓機構為何一直做不大了，有這樣的一位老板，他的生意要火起來真的比登天還難。

　　或許，他只是對像我這樣的不速之客才這樣，但見微知著，可以想象這個人在日常生活中也不咋樣。

　　不過，我懶得跟他計較，連跟他再多說幾句題外話都省了，我直接道：“是的。”然后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李乾點了點頭：“我們是培訓機構，正常來說沒有咨詢業務，不過既然你一再要求，于是給了你先例，你看一個小時300元怎么樣？”

　　聞言，我幾乎要發出大笑出聲，一個小時300元，一天按八小時計算，那他一天就有2400元。這收費標準要比一個專業的律師都要高得多了。

　　所謂三年不開市，開市吃三年，或許他是本著我不會是回頭客而故意這么做的吧，我對了下手表道：“沒問題，現在是下午一點十三分零九秒，那么我們的咨詢正式開始吧。”

　　見我這么爽快，李乾有點意外，我不等他說話，就直接將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并做了次嘴型。

　　李乾雖然很無禮，但他確實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我剛做完嘴型，他就開始復述了：“我會回來的。”

　　很簡短的一句話，共計起來僅有五個字而已，可這句話卻讓我感到驚異莫名，X博士在我的夢中竟然會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我會回來的？這是什么意思？”說真的，我現在有點亂，這是我第一次用唇語去解讀夢里面的人說過的話。

　　實際上，正常人做夢當他醒來的時候，恐怕就將夢境的內容忘記個大半了，有些人甚至只有模糊的輪廓。

　　很少人會像我一樣不僅記住了這個夢，還清楚地記住了夢里面的人做過什么事，連他們的神態和表情都異常清楚。

　　這是那個夢在我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復出現的結果，否則，我也不可能記住X博士的口型，更不會有想法去解讀他的話。

　　但現在我解讀出來了，卻是讓我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因為這是我夢里面的場景，這說明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識活動而已，但為何，我會說出這么一句話呢？

　　這個“我”的對象是X博士，他會回來，難道他還能夠死而復生不成，還是說，我潛意識里面覺得他并未真正死去。

　　我原本是想問完這個問題之后，直接丟下十來塊錢然后離開的，這樣子我一定可以看到李乾那吃癟的表情。

　　但當他復述了我的唇語之后，這個計劃不得不泡湯了，我足足愣了好幾分鐘之后才回過神來。

　　現在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這一點我從李乾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來，現在他坐正了一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或許是怕我突然發難給他來一下狠的吧。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問李乾道：“你確定沒有解讀錯？又或者說還有無其他意思？”

　　李乾道：“當然，解讀唇語不僅僅單靠口型，而且還與那個人的動作甚至臉部表情有關，如果這些都知道，那我們解讀得會更加準確。特別是，他跟別人對話的時候，在那語境之中，我們才能更精準去解讀。”

　　我回憶著夢里的場景：“那個人沒有跟別人交談，他只有一個人，看起來很痛苦，雙手抱著頭，還不時發出嘶吼。”

　　我邊說，邊做著動作，將我夢中見到的X博士的模樣展示出來。李乾好奇地望著我，眼神之中有了別樣的光芒。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抱著頭大吼，他或許已經將我說的那個人當成了神經病，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看了你剛才的演繹，現在我更加確定那句話的意思了。”

　　“怎么說？”我連忙追問道。

　　李乾道：“你說的這個人正處于莫大的痛苦或者打擊之中，他可能被人欺負了，但現在無力反抗，所以才有了這句我會回來的，他想先自我強大起來，然后再去復仇什么的。”

　　我糾正李乾道：“不對，這個人沒有仇人，他也不是要報什么仇，更沒有遭受痛苦的打擊。”

　　聞言，李乾望向我的眼光變得更加詭秘了，他反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一時之間，我無言以對，我總不能說，這是我夢中的場景，用唇語來解讀X博士究竟說過什么話，實際上就是解讀我自己，我的潛意識。

　　沉默了一會兒，我輕聲問道：“好吧，我其實什么都不知道，現在我們不去想這些，就單純憑口型，你還想到其他有意義的解讀沒有？”

　　李乾沒有回答，他拿起了桌面上的保溫杯，打開蓋子之后放在唇邊，然后他的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之后，李乾放下保溫杯道：“知道我剛才在做什么嗎？”

　　我道：“你當然在喝水。”

　　李乾將保溫杯翻轉過來，杯子里一滴水都沒有流出來：“事實上這是空的杯子，所以那個人也有可能什么都沒說，事實上剛剛那句話，我覺得是最好的闡釋了。”

　　我大聲地道：“最好的闡釋，并不代表就是對的，那只代表你個人而已，所以，我想聽聽其他講師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