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對執行處專員來說是最簡單的事情，陳敘海曾經對徐白說。

　　混血帶來的各種奇詭能力讓本就強悍的專員們如虎添翼，‘蕭韶’可以悄無聲息的致人于死地，‘子彈時間’甚至可以逃脫監控設備的幀數捕捉，因此鐵馭的管控也極其嚴格，專員們連私人通訊渠道都不被允許持有。

　　徐白站在黑騎刺牛郎店的后門。他已經在這里足足站了半個小時，每當有人經過便短暫開啟能力，期間六七個服務生從后門進出，但沒有一人能夠發現他。

　　在服務生們看來，這里沒有絲毫異常，而那張巨大的宣傳海報，向下延展了半米，覆蓋到地面上......但在歌舞升平的東京夜色下，誰又會注意一張宣傳海報的尺寸呢？

　　徐白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凌晨四點鐘，還有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會迎來牛郎店的人氣低谷，到八點鐘時店里幾乎就空無一人，那就是刀光閃現人頭落地之時。

　　二人組從未來過牛郎店，僅憑網上的宣傳圖片無法判斷它的內部構造，作為顧客進店的話又會顯得太奇怪：男人逛牛郎店就像女人逛青樓，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稀罕事。

　　所以只能用踩點的笨方法。

　　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他沒有看出絲毫的異常。

　　在這里可以聽到牛郎店中的喧嘩，微醺的女人們在牛郎的逗弄下放聲尖笑，偶爾會傳來一連串的沉悶的咚咚聲，那是禮炮香檳的開瓶悶響，它們在水晶桌上排成一列，衣著夸張動漫風格的的牛郎將它們挨個搖晃，金黃的酒液卷帶著瓶塞噴向空中。

　　這就是大都市么，徐白默想。即使前一天晚上還槍聲不斷，第二天就恢復了歌舞升平。

　　這些女人并非都是豪門富婆，很大一部分是領著月薪的打工族，甚至還有風俗街的工作者。她們來此一擲千金，為的是逃避現實生活的苦悶，或者給心儀的牛郎送業績，從香賓和威士忌瓶中噴出的不僅是酒水，更是一張張印著星旗的鈔票。

　　徐白隱約能理解她們。至少......你開了一瓶皇家禮炮，牛郎就會陪著笑臉討你歡心。你看著眼前的男人努力迎合你，或熟練或笨拙，講著一個個杜撰出來的笑話和故事，心里就得到了滿足感，似乎自己真的成為了老板，員工們領著從你指縫漏下來的工資獎金，用熱臉來貼你的冷屁股。

　　21年皇家禮炮的價格是1880聯邦幣，也是最便宜的一檔，更早的年份則要指數型上漲。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做機訓家教的時薪，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為了那種虛無的滿足感，花費一整月的工資開幾瓶酒，真的值得么？

　　而且......姑娘們，今晚，是你們與喜歡的牛郎相會的最后一夜了。一念至此，他心里就有些沉甸甸的。

　　天色蒙亮起來，夜色逐漸將黑色的幕布撤去，星光消失不見，月也黯淡下來，太陽還未升起，整個天空看起來灰沉沉的。

　　一架微型無人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面前。科研處為裝備更新換代的速度快的讓人乍舌，這么一個巴掌大小的玩意兒，愣是被裝置了噴流式迷你發動機，以徐白日漸靈敏的聽力居然也沒能發覺它從哪里飛來的。

　　無人機在空中劃了個一字，上下垂直起降。

　　這是他與陳敘海事先約定好的信號，上下起落代表著開始行動，水平橫移則是行動暫停的指令。

　　他收起所有的心緒，脫了鞋襪，緩緩從左腿內側抽出一柄小折刀。

　　他輕輕將后門拉開一條縫隙，啟動能力，閃身鉆了進去。

　　‘率土之濱’可以欺騙監控系統，赤腳讓腳步聲微不可聞，他成為了一個光明正大的刺客，沙發、水晶桌、清潔機器人，甚至包括不時經過的服務生和牛郎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掩護。

　　他從貼著墻壁踮腳走過，折刀在指尖飛舞旋轉，看過裱在墻角的逃生路線圖后，徑直走上樓梯。

　　首先要摧毀的是監控系統。持續開啟能力的話他只能維持不到五分鐘，有了第一次任務中威斯的先例，他不敢耗盡體力，誰也不知道‘鴉火堂’的老巢中藏著什么樣的底牌。

　　能夠拼掉東京地下社會的龍頭......許是有混血種介入也說不準。

　　監控室的大門虛掩著，光線從門縫中透出來，照亮了昏暗走廊的一角。

　　門縫無聲的擴大，那道光線也隨之擴展開來。突然，地磚處傳來一聲急促的腳步，隨后一柄水果刀極速飛來，鐺的一聲，在金屬門上打出幾點火星！

　　“我本以為，你們會來的更早一些。”沙啞的男聲從監控室中傳來。

　　“你的手法太嫩了......先行切斷監控系統是正確的選擇，但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向監控室扔一顆手雷。”他低低的笑了幾聲。“看來是個稚嫩的雛兒。天穹鐵馭的人手已經匱乏到這種程度了么？”

　　又一柄水果刀從監控室中暴射而出，與刀鋒破空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片略顯凌亂的腳步。

　　空氣閃爍了幾下，徐白的身影浮現而出，緊貼著墻壁俯身半蹲，手中捏著一柄銀色的小折刀。

　　暴露了。果然是混血種，普通人沒可能察覺到身處‘率土之濱’領域中的徐白。

　　他緊盯著從監控室中緩緩走出的男人，皺了皺眉頭，左手緩緩伸向身后的背包，拽出了一柄肋差。

　　他對這張臉再熟悉不過了，這張臉的主人曾在帕里斯夜店中一腳踹斷過他的手臂和肋骨，那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勢，一個月的時光磨滅不了那段深刻的記憶。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聽到了哦。你的心跳、腳步、衣料摩擦聲。”他雙臂張開，兩手各自夾著兩柄水果刀，盡力舒展身體，抻了個懶腰。

　　“真是個不專業的刺客啊，白白浪費了這樣完美的能力。如果是我的話，會穿亞麻材質的衣服，與服務生或安保們貼身而行，這樣才能掩飾自己的心跳聲。”男人眼中流露出嘲諷。

　　“你不認識我？”徐白突然出聲問道。

　　男人聳了聳肩。“是想臨死前留下自己的名字嗎？你還真有舊時代的武士風格。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新的時代將由我們來締造。”

　　不是威斯，徐白立刻做出了判斷。

　　這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如果獨自面對威斯，他絲毫沒有斬殺的把握。但這同時也意味著整體的事態已經脫離控制。

　　WARP夜店中擊殺的不是威斯，激流行動的目標大概也是錯誤的。

　　那么......真正的威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