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盡,秋意徒增,山中寒氣彌漫。
何岸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他雖然已經換上了干凈的衣服,但畢竟已是中秋,午后時陽光還算溫潤,但到了晚上這秋風就跟毛茸茸的栗子一般刺人。安倩茹皺起眉頭,很是擔憂。所幸車很快就停了下來。在河流被山遮住的一個當口豎立著一塊鐵銹斑斑的公交站牌,要是讓他們自己找,怕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們拎著行李走下公交車,看著公交車的尾燈一閃一閃的消失在群山之中,竟然有些悲壯。忽的一陣鷓鴣聲傳來,驚起一輪明月,很是有些“響轉碧霄云駐影,曲終清漏月沈暉”的意境。但此刻他們卻沒有賞月的閑情逸致。歐陽嘟著嘴唇說這都是山,咱們往哪兒走啊?安倩茹沖她笑了笑說咱們本來就是到山里啊。李康很是興奮,指指點點,如魚得水。
總算等到你們了!這一嗓子差點兒把他們幾個的魂兒都嚇散了。原來在公交站牌后面竟然坐了一個人。借著月光看去,那人約莫五十來歲,面容枯瘦睡意悻悻,但卻面帶慈祥嘴含良善。他笑著說我都等了一下午,我尋思也該到了,可就是沒影。本想坐那歇歇腳,誰知道竟然睡著了!他這話音尚未落地,就聽韓宇軒說都說春困秋乏,真是一點兒不假。說著他竟然打了個“哈切”,真的端端的又困又乏。歐陽噗嗤笑了出來,心道你都睡了一路,還乏?
幾人說話間就跟著那人往山中走去。那人叫夏軍旗,是村里的支書,他們本來是要稱呼夏書記的,但夏軍旗不同意,堅持讓喊老夏。他說你們都是大秀才,我這遭老頭子倒弄瓜果梨桃還行,要說當書記那可差太遠。他們見他說話風趣又沒有架子,也就不再見外,有說有笑的跟他來到一處宅院。老夏一邊敲門一邊說你們來的真是時候,正好嘗嘗我們村里自己打的月餅。可能粗糙了些,但好吃。老夏這一說,他們幾人才記起中秋這一事,都不禁朝天望去。空中明月高懸,玉盤一般。何岸心說看來李太白說少兒不識月,呼作白玉盤,也不是妄語。開門的是個大小伙子,他沖老夏喊了聲爹,然后就沒有下文了——他的目光連同魂魄一下子就被月光下歐陽那張絕美的臉龐抓走了。顧青峰覺察到忙往前跨了一步來到歐陽身前,頗為不屑的白了那青年一眼。那青年一愣,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一紅連聲說請進請進。
大山,酒準備好了嗎?一會兒陪你幾個哥哥喝幾杯!老夏哈哈大笑。此時從屋中走出一個老婦人,粗衣粗布儀態安詳。那婦人笑著說都準備好了,你們先喝著,我再把魚熱熱。她還特意走到歐陽和安倩茹身前稱贊說城里的姑娘啊就是俊俏。我們這粗茶淡飯的你們要是吃不慣就給我說,千萬別客氣。安倩茹見她轉身就要進廚房,忙跟上去說阿姨我去給您添把火。那婦人轉過身笑盈盈說不用,你這一路夠累的了,你們先吃吧。還有啊,以后你們喊我顧大娘就成。老夏也跟著說到這就到了家。我這已經住了幾個人,你們都住我這可能住不下,一會兒你們自己看誰住我二弟家。
何岸猛著打了幾個噴嚏。安倩茹神情緊鎖,心說他不會感冒了吧?何岸并沒有在意這些,而是自顧自的看著天上懸掛的月亮。月亮也看著他,含情脈脈與他對視,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像是對著許久未見面的戀人。李康倒是隨意的很,他畢竟是山里長大的,真如猴子歸來。顧青峰就有些生氣,那個李大山總是有意無意的往歐陽身上瞟。歐陽也注意到了,也沒有了剛才的笑意,而是繃緊了臉,冷若冰霜。飯間,歐陽主動提出要去老夏他二弟家住。但卻被老夏拒絕了。我二弟家在山邊,不方便。老夏這酒一進肚就化作臉上的紅云。他繼續說等我閨女回來了,你們也好教教她,別讓那個野丫頭整天就知道滿山瘋跑。李康和韓宇軒最終相視一笑齊聲說我們去那邊吧,反正我倆都打呼嚕。說完李康悄悄沖顧青峰先是豎起一個手指頭,又豎起三個手指頭。顧青峰笑而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是夜何岸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里他好像守在海邊,也好像守著一座大山,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涉足大海的沙灘,也無法跨越那座大山。他宛若被困在一座城堡里,動彈不得。直到聽見幾聲犬吠,他才猛然醒來,此時窗外的陽光已經不甘寂寞的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進來。他穿好衣服,來到窗前,抬手拉開窗簾,陽光頓時刺進他的眼里,他忙抬手遮住眼睛。他想起夜里的那個夢,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心說如果就那么守著一片大海或者一座高山,其實也蠻好的。
他來到院中,才發現這是一個典型的四合院,青磚紅瓦,素雅悠然。忽然他看見一件綠色的軍裝上衣在院中的鋼絲繩上迎風搖擺,心里頓時一愣,忙走過去伸手去摸,就聽有人喊別動!他轉身見一女子明媚皓齒的站在他身后。看到何岸,那女子更是詫異,頓時驚呼道你是——何岸含笑點頭。他沒有想到竟然在此地遇到了他救下的那只小鹿。
噗嗤!那女子笑聲如銀瓶乍破,說我是夏丁蘭,你是何岸吧。何岸忽然想到昨晚老夏說的野丫頭,心說怪不得老夏要把歐陽和安倩茹留下,這丫頭還真大膽,第一次見面就自報家門。他也不是扭捏之人,就笑著說那個丁?她說甲乙丙丁的丁。何岸沉吟說這個字有點兒俗氣。他原想開個玩笑,但沒想到她竟然瞪大眼睛說我就說這名字俗,我爸還不承認。何大哥你給我取一下唄。何岸猛地想他救她那條河,便輕聲說加上三點水吧。她在手上比劃比劃,臉上露出羞赧說這個字怎么念?何岸說念汀,郁郁青青,岸芷汀蘭!她眼睛一亮,宛若蝴蝶破繭而出。她剛要歡呼,村子里正高唱的大喇叭卻突然停住了,不久之后響起一股濃厚的悲傷旋律——***去世的消息傳來了,他們也僵住了。

老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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