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醉意未減,與楚越半攙半步,行于宴席上。
高堂正殿,一位珠光寶氣異域華服被身,鐘靈毓秀風華絕代的夫人,端坐席上。
面若仙神,心如蛇蝎的燕王王妃。
當年顏雪格格出塞,才是及笄的年紀,老燕王妃駕崩,年過半百的老燕王便入京和親,那時楚越也才七八歲光景。
一晃十年,如隔千秋。
邊疆風沙凄苦,再厚的胭脂水粉也難掩燕王妃,滿面蒼夷千瘡百孔,容顏憔倦。
老燕王妃,拿眼仔細瞅著楚越,見她行禮,輕輕一笑:“沒想到,一別數年,還能在北燕,再見長安故人?!?p> 王妃細一揣度,京城長安通曉兵法,武功絕世,又善音律的豪門千金,也就猜到八九分。
楚越亦知,皇后系出王氏將門,這位顏雪格格,也不是善主。
“齊王殿下,”顏雪轉而獻媚道,“我此次前來,是奉燕王殿下命,求齊王殿下,網開一面的。”
“網開一面?”二王子正眼不瞧,“可是如昔日王妃,教訓指點一般?”
顏雪僵笑三兩聲,強作歡喜道:“齊王殿下,只要你肯大開裴北城門,這燕太子胤,雙手奉上。”
燕齊不為所動,輕蔑之情溢于言表。
“燕齊,你該曉得!”顏雪忽然震怒,“你若弒殺父兄,那是謀逆,親王諸君,同那幫忠良死節的諫臣元老,定不能服你!”
“網開一面當然好,”燕齊笑道,“但我要的,是老燕王項上寶冠,可不是什么太子胤?!?p> “放肆,”顏雪一甩衣袂,“燕王尚未賓西,傳衣缽,豈違王法!”
“從前王法,今日一并改了,還勞駕燕王妃稟明,恕不相送!”
“慢,”楚越攔道:“你若交出燕太子胤,裴北全城歸順?!?p> 燕王妃卻笑道:“交出燕太子胤,你們若出爾反爾,乘勢而攻呢?”
“帶著你的東西給本王滾遠些,誰稀罕太子胤!”燕齊道。
“你要何保證?”
顏雪聞言笑道:“須得一人為人質?!?p> 第二日,鮑年壽將軍與楚越一眾人,便押上了入燕為質的路途。
顏雪含笑:”郡主膽識出眾,大有姑姑往年風采?!?p> 楚越聞言,正中心肋,反唇相譏道:”格格圣眷優渥,更比皇后娘娘,寵冠六宮?!?p> ”妄徒!“顏雪聞言不悅,”我是王妃,你是燕質,如今你山窮水盡處,命如微芥。“
楚越不屑一顧,想起燕齊臨行前,挽著她的手道,“本王,原不該牽扯你進奪儲紛爭,悔不當初,燕覃若傷你分毫,裴北城必勢如破竹,殺了燕氏闔族,替你陪葬?!?p> 生死尚不暇自顧,死后富貴榮華又何用?
一入北燕王的魁虎城,便徹底出了燕齊勢力。
見城門重重關上,北燕王妃,旋即命人將楚越,抵摁在地。
楚越揚起臉來,鎮靜自若道:“劫殺人質,就不怕北燕太子燕齊,兵臨城下?”
“燕太子?!鳖佈└窀?,嬌唇如滴,,字字鏗鏘:“只能我兒子的。“說罷附在楚越耳畔,狂蔑道:”燕齊手里那方,太子胤,是假的。”
情理之中,果如燕齊所料。
只是算不到,燕王妃殺心深重,如此光天化日堂而皇之,便欲除之而后快。
燕王妃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只指蓋大小的千腳毒蠱蟲,映著顏雪千腳長蟲般撲靈閃動的睫毛。
楚越大驚失色,拼命掙脫。
鮑年壽拼死砍斷一只臂膀,方掙開繩索,撲倒了燕王妃。
“年壽!”楚越面色慘白,但見那千腳蠱蟲,頃刻鉆入骨髓,斃人性命。
手起刀落,燕王妃的頸血,濺紅了楚越碧色蓮云綢緞。
鮑年壽將軍,與成稷哥出生入死,從親王府一路奔北,舍命相護,如今卻只能馬革裹尸,葬身異域。
楚越一面以雪白梨花浴手,一面思躇前路。
冷眼望著燕王妃的一眾婢女隨從,楚越威脅道:“從現在起,我便是燕王妃,從者命,抗者死。
燕王妃苛刻涼薄,府中皆是墻頭草,唯有一個陪嫁嬤嬤信鬟,也被楚越斬首示威,以儆效尤。
乘夜,眾人端著身被華服,頭冠珠玉的燕王妃,入了魁虎城府邸。
”燕王妃可入城了?“
”回王上,申時轎已入府。“
“去,去接王妃過來?!崩涎嗤踝髶碛冶?,醉意朦朧。
“回王上,王妃說,今日舟車勞頓,不便前往。“
燕王聽聞,震怒起身,立即著人牽馬,至燕王妃府邸。
月黑風高,一片黑寂。
燕王按住凌峰寶劍,目色陰沉面煞血光。
突然,漫天鵝絨白芒紛飛,一襲紅衣翻滾,燕王妃滿庭花海間,忽見鶯歌曼舞栩栩如燕。琴音婀娜多姿,美人江山共舞,老燕王豈是坐懷不亂之輩,當即色迷心竅,屏退左右獨自入府。
春宵帳下,一舞作罷又是一舞,纏綿不絕,百轉千回。
燕王府美人如眾,如此桀驁不馴銷魂蝕骨的女人,卻叫數歷萬花叢的老燕王,棋逢對手,流連忘返。
次日清晨,燕王醒來。
照花水月鏡前,楚越正懶起窈窕,信手梳理鬢發。
”你是何人?“老燕王迷起眼,饒有興致。
”閨名楚越?!俺揭琅f兀自梳妝,染指粉黛。
”燕王妃呢?“
楚越抹去嘴角胭脂,嫣然一笑,天真爛漫道:”被我,殺了!“
死寂一片,楚越汗水侵出指尖,卻聞老燕王狂妄大笑起來。
”好生放肆!“
”區區一個燕王妃,殺了便殺了,新的燕王妃,這不就來了嘛。“楚越聞聲,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