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皇上皇后等了這大半時辰，已經在催了。”
燕齊只是欣賞著楚越簪釵，不作答理。
“燕齊，”楚越笑道，“你說，我簪這只鴿血九尾鳳羽釵，還是這只連環羊脂白碧簪？”
“王妃。”嬤嬤提點著。
“皆是俗物，”楚越說罷，取了燕王后攢銀穿珠紫面紗，“備轎。”
禮炮三響，賀角九聲，鑼鼓三振，覲旗九升。
皇后與赫貴妃正不對付，殿內忽而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但見燕王大殿一襲窮奇朝圣蓬羽，凜凜威風，眾生嘩然，緞面窮奇繁復，栩栩如生。
茶到嘴邊，皇帝擱下茶盞。
蓬羽之后，北燕華服華冠被身，身段窈窕。
皇后冷眼瞧著，揪緊了眉心。
燕齊右手扶左肩微一伏禮，楚越左手扶右肩，一并以北燕禮節覲見。
皇上龍顏不悅，燕齊與楚越從容入座席上。
“燕王，朕聽聞老燕王薨逝，京中盛傳，你殺君弒父，謀權篡位，恐難叫北燕疆域二十部族臣服。”
楚越聽著皇帝發難，悠然品茶，不動聲色。
兩年杳無音訊，王宮已更頭換面。
蔡文翰菜將軍成為新晉異姓親王，提攜李氏，馮氏，蔡氏三位新將軍，新封李氏，馮氏兩位新寵為寧貴人，蘭貴人。
十三格格許配蔡親王嫡子，蔡將軍蔡宥明。
王氏因罪貪污受賄，從王公侯一路被貶，繳收三座城池。
“燕北亦盛傳，”只聽燕齊道，“皇上濫殺忠臣，任人唯親不舉忠賢，皇上尚可一統江山城池萬里，區區北疆，又有何難。”
楚越聞言，嫣然一笑，卻突然斂笑。
隔著面紗，她看著對面席間那人，只見那人也看著他。
通曉詩書音律，猶善騎射之術。
席左側，蔡將軍之女，如今蔡親王千金，蔡茵瑤。錦衣玉食，驕奢跋扈，盛氣凌人之態不可一世。
席右側，柳國公千金，楚越金蘭之誼柳少琴。
”燕王妃。“皇后突然笑道，”別來無恙啊。“
燕齊正想掩護楚越。
眾目睽睽之下，楚越掀起燕王妃的紫金面紗，正眼不瞧皇后，卻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孟蕭宸，說道，”別來無恙。“
”這不是，叛臣楚氏之后。”眾人議論紛紛，卻不敢發一言。
燕齊不快，欲拍案而起，楚越卻按住了他。
此時，燕王府家奴乘上貢品，一尊九鼎明氏玉壺，進獻帝王。
”皇后娘娘，“楚越緩緩起身，行至殿間，”今日朝見，臣為娘娘，備了份薄禮。“從袖中，取出一方巾帕包裹。
皇后王氏道，”燕王后有心。“
正欲令侍女應蓮去取，楚越卻已手乘巾帕，行至皇后的鸞鳳寶蓮座下。
侍衛舉槍攔下，楚越飛身三兩步，直逼皇帝的凌霄鵬宇龍椅。
巾帕落地，匕首寒光畢現。
“御前侍衛，護駕！”
燕齊亦是震驚，拔劍而起。
楚越冷眼打量著，殿下情形。
“皇上可知，”楚越直逼皇帝龍喉，“正是這把匕首，曾割開過，老燕王的喉頸，以血溫劍，不減寒光。”
”大膽！“皇帝呵斥道。
”今日燕北十萬親兵壓境，取你京城彈丸之地，若囊腫取物。“
”你若敢殺朕，縱使你有百萬雄師，遠在京外，也叫你與燕王，插翅難逃。“
”我本亡命徒，有何不敢。“
“你要朕怎樣，才肯放過？”
見皇帝丑態畢露，楚越忽而笑道：”皇帝若肯割舍三十座城池，奉送黃金五十車，我燕北大軍，明日便回北疆。“
”好。“皇上不情不愿，也只得答應。
“燕王要的三十座城池，皆繡在那方巾帕上。”
宴席間，孟蕭宸嫡妻，孟國公府夫人，蔡茵瑤，因害喜不適，借故離席。
楚越見狀，痛飲幾杯，也離了宴席。
月黑風高，蔡茵瑤正腹內翻騰，大為不悅。
”狗奴才，吃了熊心豹膽了你，膽敢擋本小姐！“蔡茵瑤用力踹去。
楚越見狀，伸手一個耳光。
”狗東西，膽敢動燕王府的人。“楚越罵。
蔡茵瑤眩暈之下，不分青紅皂白，上前反擊，楚越又是一記巴掌。
蔡茵瑤摔倒在地，不能站起。
”燕王后？“
蔡茵瑤抬起頭看去，滿頭珠環凌亂，隨即狂妄笑道，“嫁去燕北疆域，蠻荒之地，有何好囂張的！你還只當自個攀了高枝了，敢動本小姐？”
楚越蹲下身，“楚越不識，姑娘竟是孟國公府夫人。”
“楚越？”
蔡茵瑤細細揣度，“原來是叛臣之女楚氏，難怪，眾臣議論。”
“怎么，你這孟國公府夫人，做得可舒坦。”
“你還惦記著孟國公府，八抬大轎去迎娶你？”蔡茵瑤得意忘形道，“你還當自個兒是楚親王府的郡主小姐呢？春秋大夢！老老實實滾去北燕，過那胡人風餐露宿豬狗不如的日子去罷！”
楚越冷漠俯視身下，”你足不出戶，如何知道北燕繁花似錦。“
這時，孟蕭宸遠遠走來。
楚越看著他身影漸近，作勢將蔡茵瑤一推。
水花四濺，蔡茵瑤凄厲落水。
侍從聞聲趕來，孟國公將楚越一拽，藏至假山身后。
”孟蕭宸。“楚越喚出聲，卻被孟蕭宸反手輕捂住嘴。
衣履闌珊，人影晃動。
待眾人扶蔡茵瑤離開，孟蕭宸低頭看著她，許久才道，“別來無恙。”
楚越問，“你不想知道，我為何推她？”
孟蕭宸不答，卻顧左右而言他，“一別數年，過得可好？”
月光如洗，夜色醉人。
情不知所往，一往而情深，孟蕭宸攬著楚越，楚越沖他淺淺一笑，伸出手抱住他的脖頸。
頸上那條藍脂項玉，溫涼沁膚。
待到牛郎織女滿庭，楚越將滿腔惆悵皆訴諸于他，多年逃亡顛沛流離，終得一人心。
“還未賀你，妻妾盈室，喜得貴子。”
良久，孟蕭宸看著她，“我只求一人，求之可得。”
“那你帶我走，我們天涯海角，遠走高飛，去看西域萬里流光，縱馬北疆千畝草原。”
孟蕭宸思躕片刻道，“不可。”
“有何不可？”楚越抓住他衣領。
“你御前行刺，倘若沒有北燕萬軍依傍，只怕插翅難逃。”
“那如若我眾兵歸順，待時局穩定，你可愿與我高飛遠走？”
“此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