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掏出的是一支寸余長、做工精細的碧綠色小竹笛,見他一副驚恐的樣子,詫異地問:“你怎么啦?不喜歡這個嗎?”
狗彪支吾道:“不是不喜歡....我我不會樂器,一個都沒學過。”
“噢那太好了,我也不會。”她輕輕捏著竹笛遞到他眼前,指尖抵在一頭輕輕一按,竟有一支細小的銀針從里面掉出來。“這個可不是什么樂器,而是一支吹管,無論暗殺防身都有大作用。這針名為吹箭,不需要修為也可使用,三十步之內可以破皮入肉,若是把握好精度和力度,當場將敵人放倒也不是不可能。另外,吹箭上可以涂上劇毒,這樣即便不能刺傷敵人的重要器官和穴位,毒素進入血肉經脈,令敵人喪失戰斗力。”
“這么危險!”狗彪嚇得碰都不敢碰,小心翼翼避開。
“別怕,我送你的只是防身,沒上毒,”她將吹箭重新裝入吹管,按在他手心里,又伸手在褲襠里搗鼓一番,取出一個碧綠色的竹制圓筒一并遞給他:“這都是用武夷山的青絲竹制成,里面的針也是尋常的竹簽,無毒無害,街頭防身可以一用。來,我教你試著使用。”
狗彪起先不敢,但又拗不過她,只好硬著頭皮吹了幾下,別說飛針傷人,那針都是軟綿綿滑落下來。
“胸腹氣量不夠,要用點力。”她又指點了一番呼吸吐氣,教他再試幾次。
狗彪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終于蓄滿了勁全力一吹,只聽得“嗤”得一聲響,吹箭嗖然而出,不見了影蹤。
“太好了,終于成功了!”狗彪欣喜地抓住她的手,“大師姐,看到了嗎?咦?怎么啦?”
那“嗤”聲并沒有斷,只是持續減弱變為“嗤嗤嗤”,順著聲音源頭低頭一看,大師姐胸前原本一對比拳頭略大的豐滿小包(她身材比例比普通人矮小),如今竟是癟了一只,緩緩塌陷最終凹進去形成碗狀,碗底一側儼然正是那露出個頭的吹箭。
“啊!”狗彪驚叫出聲,慌忙給她拔了箭,不想并沒有鮮血噴濺的場面,倒是這胸給他一按,將另一只也按蹋了下去。“這....壞了壞了,師姐你沒事吧?痛嗎?”
她默不作聲,冷冷對他說:“回家,睡覺。”
狗彪也不敢再拿那吹箭,起身拔腿便跑,一股腦跑回城。快到學校門口時,驚見路口上立著一個白衣身影,腰間別著一把特別長的刀。
他心中暗自疑慮這白袍子到臨荒城做什么,雖然跟自己沒什么關系,卻不是一件好事——剛剛射爆了大師姐的胸,萬一明天她死了,自己如何逃得了差!
那人見了狗彪卻是打招呼,喚他過去,走近了一瞧,并不是巡警,而是當初在葬禮上見過的秦先生!
“狗小友!”秦先生微笑著打招呼:“這么晚了你溜出來作甚?”
狗彪心中有鬼,慌張支吾道:“唔....我調皮,白天曠課,夜間也不安分,出來玩耍。”
秦先生又露出那熟悉的迷之笑意,似是會意地點頭說:“生活如此不羈,不愧是話事大佬。”
第二天他遲遲不敢去農莊,推脫說身子不恙悶聲在講堂里呆了一天,到晚上安平等人回來時一打探,大師姐竟是啥事都沒有,這才安了心。
果然她真是啥事都沒有,胸前的小包又圓鼓鼓地撐了起來,完好如初。狗彪特地驚異地捏了幾下,當真彈性十足不是幻覺。
她一點也不計較那夜發生的事,笑瞇瞇地領他到房內,端上一碗香噴噴的白米粥。因著蘭湛省生活費擠出這兩百學費,又趕上江城糧商斷供,學堂的米飯價格也漲了幾倍,狗彪已經許久沒有嘗過白米的滋味了,這一見著不免饑渴難耐,幾大口下去就喝得見底了,連碗底都給舔得干干凈凈。
完了他才懊惱地拍腦袋,忘了給蘭湛帶一半回去。大師姐眨著眼解釋說這是特地為他熬的,營養豐富,女孩子并不能喝。
狗彪的修煉課程又改成了觀想。
大師姐并沒有拿出《養生開智神功》來給他講解,而是簡短地給他講了一番人體經脈和丹田運轉的知識。她的手指從他腦門頂出發一直往下滑,每到一處穴位停下講解一下,這樣就比看書生動形象多了。到肚臍下面三寸時,她便著重講解了丹田,說是此處肚皮里面藏著一個球,修為高的人可以通過“神識內視”這樣的高超術法清楚看到,在那之前就只能通過觀想來感應。她又畫了草圖作解說,這丹田圓球乃是分為紅藍兩半,其中紅色的半球主管人的壽命,而藍色的則是法力,人的所有力量都源自這兩個半球。
繼續往下摸到會**中途,他感覺有些羞愧——畢竟大家都說這玩意是不能隨便讓女生碰的。不過大師姐是在一本正經地教學,他也不敢拒絕,只能由她擺弄幾下。末了便是后背的穴位,一遭講完大抵是明了“小周天”這樣的循環,觀想便是神念從丹田出發,沿著這些穴位跑一圈又回到起點,如此往復循環。
如此觀想了一天,他并不能像其他學生那樣感應到“氣”這一無形物質的存在,未免有些懷疑。
文昱笑著說:“你一定是資質不夠,又如此不用心,自然感應不到了。”
“你們都有‘氣’嗎?”
“有啊!”文昱說著令他攤開手心,將手掌移到他掌心上方,閉眼發功。
狗彪等了許久也沒有反應,這令大家驚訝不已——其他人互相之間都能感受到。
“你睜著眼,自然感應不到。”大師姐在一旁指點說,“如今你們修為低,發出的氣很微弱,必須要全神貫注才能察覺。”
他照著閉上眼,半晌之后是隱約覺得有那么一絲微微的清風,亦熱亦涼。
“要不師姐出手試試吧。”
“這與我出不出手并沒有關系,”她說:“古語有云心誠則靈,你自己心有懷疑,慧根也被蒙蔽,如此是極難長進的。你且先將這一門也擱著,等到師父回來點撥吧。”
換來換去,他的課程又轉變為站樁打沙袋仰臥起坐三選一。眼見一干同學都是能打能發氣,他卻一點長進也沒有,焦急難耐巴不得師父快些回來。
這天夜里,東邊天空忽然亮起數陣強光,夜空一度被染得慘白,就連大地也感覺隱隱在搖動。
學校以為荒暴來襲,一時間眾師生惶恐不安尋地避難,不過這種異象只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就恢復了平靜,到凌晨時才有陣陣陰風自東邊刮來,風中夾雜著淡淡的香味和鞭炮炸完后的那種硝石味。
這次到了農莊,大師姐沒有給狗彪煮粥,一問才知,是師父回來了。她又對眾人說起昨夜的異象,正是師父在東疆荒野上與一位“通天大能”交手,一番惡戰下來元氣大傷,如今正在閉關靜養。
不過也有好消息,師父決定就這幾天挑選一些小有所成的弟子傳授傳說中的二步功,但凡被選上的,都會被帶到一個秘密的場所進行閉關訓練,所以務必要提前向學校請好假。名單很快就列了出來,都是一些年紀不大、但體格較同齡人優異的少年,而尚家四鳥里唯獨狗彪落選。
龍日天也跟著眾人來到了農莊,剛剛報名就被師父帶話說選拔上了。這令狗彪更加失落,自己千方百計阻擋的龍日天,竟是一天沒練就被直接選去修煉二步功,當真是天資聰穎骨骼驚奇。
這樣一來,繼續呆著也沒什么意思了,他灰溜溜地逛到莊園門口,被一只軟綿綿的小手扯住衣角。回頭望去,竟是笑瞇瞇的大師姐。她和藹可親地說:“你也一起去罷。”
狗彪先是一愣,而后才回過神來,這大約便是傳說中的“特殊關照”、“走后門”了。
于是他也昂首挺胸插進“二步功”修煉者隊伍里,故意擠到龍日天的前頭,神氣十足。
龍日天一點都不在乎狗彪,機智的小眼神一直溜來溜去,似乎是在打量莊園和周遭環境,時不時還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讓狗彪很憂慮,心中更是暗罵:這家伙,定是又在想什么優秀的舉動,大抵是要提前一步參破天機、踏上那星辰大海的道途了!
有三輛馬車駛進了農莊,趕車的并不是驛站的車夫,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家丁——這車也不像是城里跑客的那種,板角打磨光滑,裝飾精致干凈得很。
“咦....”龍日天嘀咕了一句什么,不過很快被興沖沖的同學們推搡著上了車,也就沒了下文。狗彪也跟著擠上了這車,與龍日天挨著坐,還未來得及坐穩,大師姐便過來關上了車門。
“干嘛上鎖?”機智的龍日天率先驚叫出聲。
狗彪這才慢騰騰反應過來——大師姐好像的確是將車門鎖上了。不單是門,這車的窗也是被板條釘死,如今漆黑一片,只有門縫處鉆進丁點光亮。但他并未驚慌,很是樂觀地說:“龍兄莫要大驚小怪,大師姐是斷不會害我們的——定是師父閉關的場所須得隱蔽,這故事里都這么說的,江湖大俠仇家如云,都是躲在外人尋不到的世外桃源修煉功法....”
龍日天趴在門口的縫里想努力朝外打探,忽然驚叫一聲“好香”,身子便軟綿綿地倒下去沒了動靜。狗彪抽了抽鼻子,果然聞到一股沁人的奇特幽香,聞著頓感安逸而舒適,也是感覺渾身酥軟無力,昏昏沉沉的睡意襲來,眼皮再也撐不開。
再醒來時,他已經身處一間燭火昏黃的密室里,腳被一根并不沉重的細鏈鎖在墻上,渾身仍是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抬頭一看,這房間大約十米見方,一列簡陋的稻草床上躺著好些個同樣被鎖住腳的少年,當中便有他的老對手龍日天。
龍日天早就醒了,如今正愁眉苦臉望著他。
“你也在這里!”狗彪驚聲道:“師父已經傳了功法了嗎?”
“傳個屁,咱們是被人販子拐啦!”
“彪兄!”邊上傳來安平的呼叫聲,隔著鐵柵欄循聲望去,這房的布局原來竟是牢房,過道兩側還有許多囚室,其中一間便關著安平。
他急忙問:“文昱呢?”
“他被妖婦給帶走啦!”
“妖婦是誰呀?”
龍日天沒好氣地插嘴說:“就是那個狗屁師父!”
“師父?”狗彪不可置信地說:“他怎么會干這種事呢?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他不是和‘通天大能’交手元氣大傷在養傷嗎?”
“交手個屁....那是秦愛錯領著人馬在測試新式火炮....”龍日天頓了一下,若有所悟說:“噢你們天天學神功去了,錯過了城里的大熱鬧——幾米長的大炮,用大滑輪從火車上卸下來,拖著穿過城區,那圍觀的人可是人山人海....不明白嗎?那天晚上的轟隆震動就是大炮開火的聲音!”
“胡說!”狗彪搖頭說:“明明是師父在與通天大能交手。”
“你還執迷不悟!哎....”龍日天長嘆一聲,眨著眼睛說:“知道那妖婦是誰么?就是以前時常在咱村頭轉的那個畢嬸!她可不是什么簡單的村婦,而是十多年前被北方大清全境通緝、綽號‘詭術妖婦’、賞金僅次于二十年前那位傳奇刺客阿七的詐騙犯畢由姬!”
“這....你你這純粹空口胡謅!”
然而這并不是胡謅,而是天下第一體面人秦基的推理。原來秦先生路過臨荒城,也聽說了神功修煉的事,這便四下打探情況,最終尋到機智的龍日天,安排了“機智少年臥底”的套路。不幸的是,龍日天一上車便被迷暈,而今又身陷囹吾,根本就沒有通風報信的機會,也就只能關在這里聽天由命。
“啊!”狗彪一時間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己居然又一次載在她手里,真可謂奇恥大辱;喜得自然是這么多人也一同被騙,這下終于證明他狗彪不是傻,或說不只有他傻,心理瞬間得到巨大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