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發文,不太清楚和諧規則,導致第七章被封禁,我看了一下說是解禁可能要兩天,為了不斷更,重新改寫了一下第七章,可能違規的段落只簡明交代一下大致意思吧;出現這樣的情況的確是我準備不周,這幾天會抓緊時間去研究這方面的規則,往后也會盡量避免再出現類似情況)
一七九九年開春的一天,尚丹波又將尚丹狗(這也是狗彪的一個宣稱,不過并不被大家承認)喚到學校門前的山頭上。
“有彩虹了嗎?”狗彪揉著眼睛使勁看南邊天空,仍然沒有見到什么祥云異兆——事實上他陪波比大哥在此坐了很多個下午,并沒有一次當真見到了彩虹。
“那個怕是看不到了....”尚丹波抬起大餅一般的圓臉,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說:“這回是與你討論‘話事人’的事。我們要升學啦,你認為往后誰來做比較好?”
升學狗彪是知道的,如今尚丹波正是初三最后一期,到下半年便要升入綠城的高級中學,或是入伍參軍。而“話事人”是江南方言里的一種說法,意思是最牛杯的江湖大哥——比如尚丹波便被公認為臨荒中學堂的“話事人”。
狗彪頓時心中大喜,俗話說十年河西十年河東,過去這一年戰戰兢兢跟在波比哥身后,卑微如嘍啰,也終該輪到他狗彪來做一回大佬了。
“你?”見狗彪毛遂自薦,尚丹波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一個勁搖頭:“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說的是尚丹猴和文昱....”
“噢....”狗彪羞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也是開個玩笑,我其實也是覺得文昱文兄來做比較好....”
兩人一如既往等了一下午彩虹,氣氛一如既往寧靜。到第二天,三狼和一些初三的學長就將四鳥以及全校的英雄豪杰都喚到了學校小店旁邊的小巷里——這可是一個重要場所,那些有江湖范的英雄豪杰們都喜歡聚集在此地抽煙。
宣布文昱繼任臨荒中學堂話事人之位后,不知是誰又提出了四鳥的排名問題。經研究決定,最終推舉武力最高的文昱為四鳥之首,安平智勇雙全排第二,尚丹猴當老三,狗彪仍然是老幺。
這樣的安排眾人并不反對,倒是說到往后見了狗彪也要稱一聲“彪哥”,有些人就很不服氣了。
不少人私下議論“他幾個算個屁”“就是給三狼提鞋的”“波比哥的跟屁蟲”之類的話,龍日天更是對這一稱謂譏笑不已。
未等文昱出手,尚丹波當場擒住龍日天一個過肩摔,這下再沒人吱聲,“彪哥”就這樣躋身中學堂江湖的頂級大佬行列。
他起初心虛難安,漸漸地就有模有樣起來,甚至說掌握了一些要訣。在這個宣稱滿天飛的世界里,名分尤為重要,比如波比哥和尚家三狼這種名正言順的豪門子弟,換成另一個詞,那便是“貴族”。
所以狗彪,或者說“尚丹狗”,如今也是衣著光鮮。除開尚丹波給他買的一身春衫,又死皮賴臉奪了文昱一件綢布長衣披在肩上,褲子亦是城里最大的裁縫店“十三鋪”量身定做,再加上一雙時興的皮面木鞋,只要不脫鞋露出被腳趾鉆了十個破洞的襪子,實打實與城里貴公子沒兩樣。
這樣的彪哥生平最鄙視鄉巴佬,什么“狗村”絕口不提,見了一些昔日的小學同學也裝作不認識,偶爾談及歷史往事,更會饒有興致扯上一段:
這樹彪某是記得的,當年在城東念小學時與波比哥一同在此撒尿....
九歲那年與啟航哥(尚丹泰)去龍鱗崗....
時間一長,就連龍日天也漸漸被他淡忘了,好幾回交談中提起,竟是印象朦朧,“龍什么天?”“沒有沒有,彪某土生土長的城里人,怎會與他同過學!”。
一七九九年九月九日,超圣開始著手拆分、重組都察院及其下轄機構。
“白袍子”們正式命名為巡警;部分監察御史則從都察院脫離出來,也就是“黑袍子”,被命名為密探;
翌日,刑部尚書許卒(字無名,1745-?)因疾患纏身,自請休仕,回大清去養老了。
據《青山報》稱,韓遁在隨后出席的一場發布會上宣稱“許大人的離開對我們影響很大”,引發舉國熱議——司法體系乃是尚家在朝堂中最為至關重要的橋頭堡,如今沒了這位坐鎮中場的大將,由有著“異地雞”之稱的東部士族們撐起來的天下第一豪門,極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
于是風暴來襲。
尚家女婿、原滿清帝國第八皇子,都察院(右)都御史金玉璇(即愛新覺羅·永璇,字傳燈,1757-?)大人被即刻革職,逐回大清;
左都御史大人獨子、都察院一級大監察御史(正二品)陳光中(字裕達,1754-?)奔赴綠城,尚家一案揭幕。
原綠城知府尚墨羽因染指賑災糧、克扣蒙學堂先生薪俸等罪證,被革職押往青山城待審。同在這個月底,陽春桐大人重回綠城擔任知府,而江南總督宋迎祥聯名川州總督蘇瑾忠彈劾前上司兵部尚書尚墨坤,兩位總督大人泣血上書,痛述“尚賊”XXXX、XXXX(罪名不重要,這里只是闡述時代、派系勢力背景)等諸多罪行。
超圣旋即新增“內閣首輔”一職,由左都御史、刑部尚書陳悅(字厭財,1731-?)大人擔任,這被稱作是聯邦開國以來第一位名符其實的正一品大員。陳大人下令徹查兵部,不想意外牽扯出工部XX大案和戶部XXX大案,一時朝野震蕩。
朝廷同時廢九門提督、漕督及其下屬稽查司,將鐵道運輸、公路貨運及水運漕運等部門主官銜降兩等(職權不變)合并為一個新機構:
交通衙門(局,和諧)。
原苗寨“四府同知”、勢傾湘西的前清名臣德昌大人(字錦鯉,1745-?)出任該衙門第一任局長(正三品),而原南疆墾荒局局長(即南疆總督)、苗人九寨統領藍明玉之弟藍為乃(字勝強,1754-?)大人則得到了副局長(從三品)的位置。有社評稱,這兩位勢力與實力伯仲之間,名為正副,實為權力制衡之局。
據悉,藍大人也曾少年得志意氣風發,一度成為湘西官場上最耀眼的新星,最風光時甚至被傳要取代姐姐接管苗寨。須知苗人統領歷代傳女不傳男,這場姐弟爭端的結局不得而知——科考出身的藍大人性格如出水芙蓉極力保持自己的名節,不屑以卑鄙狠毒的手段來獲取權力和地位,這在素來以玩蛇出名的苗人之中實屬異類。社評家們普遍認為這便是他坎坷仕途的開端,此后跌跌撞撞爬到四品,堂下守門八年不升;也有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說法,說是藍大人癡迷于隱居東疆山林的洪家二小姐,為求歡心一味投其所好,在荒災最嚴重的時期也不惜用大量財力為其修繕華麗會館,飽受百姓非議,甚至流出了“吸藍大人血的女鬼”這樣的駭人傳聞。拋開流言不談,自打調任南疆后,藍為乃近十載為官的確政績平平,還屢次為鼓吹怪力亂神言論的“散修”們站臺,為此多次受到朝廷警告批評,仕途坎坷也是咎由自取了。
當然德大人的風評也不見得清一色叫好,早前青山城就有流言稱,作為前朝遺官,德昌在聯邦開國戰爭中并未有建功立業,如此身份躋身堂上實屬另類;縱使不論出身,德大人年近花甲難思進取,格局也就一個大號版的知府水平,相較奮勇上進的韓遁等人無異于正在步入仕途末期,于情于理都難堪此大任。便又有揣度朝廷大局的說法,說是超圣年事已高或將不久于朝堂,近年來屢屢籌備的“天下大選”也佐證其隱退之意,而秦基過于年輕資歷缺乏,無法撐起超圣門生的牌面,此時引入德大人或為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作為堂上主心骨給維新黨人保駕護航。
匪夷所思的是,此前一致被公認為尚家黨閥主力的九門提督韓大人在這場風波中竟沒有受到任何牽連,反而在兩位總督的鼎力支持下得到了兵部尚書這一職位,登頂武官之巔,總管天下兵馬,為原本風雨飄搖的聯邦東黨續上了一段末路余輝。
滿懷惡意的“散修”們又零碎編排出了“東盟永不團滅”、“韓善逸永不致仕(退休)”之類的流言,更有甚者提出了什么“第二元嬰”“斬尸”之類的駭人理論,將其污蔑為曾因犯下信口開河罪被聯邦朝廷懲辦的“時間道祖”古某今在凡間的邪惡化身。
超圣得意門生、年僅三十六歲的原青山城稽查司李晉懿(字逢源,1763-?)被委任組建巡警江南州局,刷新了聯邦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五品大員之記錄。
而年堪三九(二十七歲,虛歲)的蔡文冰加綠城府增補同知(銜從六品),不僅刷新了此前李晉懿創下的最年輕六品大員記錄,全盤接手查抄尚家事宜也刷新了堂下官的權力上限,一時間“入仕即巔峰”“高光亮眼”“二十七歲的天才探員”等各種贊譽之詞絡繹不絕,而青山時報更是用了整整一個版面來報道這位“官場故事主角般的存在”。
一七九九年十月某日,可憐的尚墨坤大人因著自感罪孽深重時日無多,以讀書人的方式在老家府邸安靜地結束了一生,這并沒能為他或是尚家守住一份最后的體面——“異地雞十月某日不戰而降”“(尚家家主)十月某日自縊”之類的報道隨即鋪天蓋地,尚家在江南盤踞多年,魚肉百姓橫行鄉里,其臨荒城郊的府邸規模甚至超過青山城的總統府。
狗彪等人正值學堂放假,圍觀了黑袍子查封城郊尚府,親眼見到“天下第一豪門”的石碑被拉倒砸碎,十里莊園布滿封條。正如報上所言,超圣夫人病故三年之后,她的兄弟們在過去三十年里打造起來的雄踞八大世家之首的尚家,就此一蹶不振,沒落于歷史洪流之中。
有傳言說三狼也被朝廷抓去“誅九族”了,不過這說法并不靠譜,聯邦律例根本就不存在“株連”一說。后來便有人托信回來說這三位大佬正在綠城高中念書呢,好像大不如前勇猛,別說“話事”,江湖上都沒了名號。
總之,還沒來得及告別,狗彪曾經最大的靠山就這樣沒了——不過如今校園里和平了許多,文昱也越來越受人敬畏,龍日天等人不敢造次,縣學堂算是迎來了四鳥“話事”的和平時期。
文昱喜歡鉆墻縫、學江湖大俠飛檐走壁、在各種復雜的地形上鉆來溜去——說是甚么“腳不著地”的游戲。文昱似乎很喜歡鉆研運動原理,當初便正是他要發明“共遞背簍”。說到往日的發明,他不屑地一笑帶過,說如今在研究更高深的原理。
“是這樣一種神功,只要我速度足夠快,左腳踩著右腳,這樣這樣便能原地升騰,踏空飛行....”文昱饒有興趣用紙筆給狗彪解釋一番,見后者仍不太理解的樣子,便語重心長地說:“所以人一定要多讀書,待你念了高中、學過了物理便會知道,人在空中會下墜是因為‘重力’在拉,而只要你的速度夠快,重力就永遠追不上你....”
安平不喜歡念書,自打躋身大哥行列,時常雙手插兜,脫下外套搭在肩上,取代原先那塊破舊的麻布,步伐也搖擺張狂起來;他還學會了抽煙,時常拉著一干手下在學堂小店陰墻后吞云吐霧,討論的也是大佬專屬的議題,譬如誰誰的威風該要滅一滅、出面為誰“擺平麻煩”之類。
而狗彪大哥在這個時候正在忙著了解一樣此前鮮有接觸過的新事物:錢。
不但在小店里可以換取各種好吃的,出了學堂到縣城里,大大小小的商鋪也都需要錢去換商品。原先波比在時并不覺得,如今不得不每天找同窗“借”幾分一角的零錢,并沒有其他來源。這樣的時間一長,一些原本沒注意過的人物也就映入眼簾。
有一位叫蘭湛的小姐姐,比狗彪年紀稍微大一些,家住在縣城里,五官面目生得端正,而且跟多數鄉下農家的女孩不同,衣著打扮要好看得多。她出生鏢師世家,自幼隨父親練過武,身板壯實有力,學的是由超圣設立的名為“體育”的新學科。相較其他女生對尚家四鳥的避而遠之,這位小姐姐被狗彪“借些小錢吃飯”時,莞爾一笑,陪著狗彪去飯堂打了滿滿一份米飯,笑盈盈注視著他吃完,從此每天都如此。
尚丹猴眼紅狗彪的際遇,也嘗試尋找一位這樣的小姐姐,一個月下來徒勞無功,隨即指責大哥“當了走狗”,“失去了大佬的尊嚴”,甚至污蔑他“談了戀愛”。
他其實并不懂、或說將來的一大段時間仍不懂“戀愛”是什么玩意,但在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中學堂環境里,這是比“食人”和“竊瓦”更極惡的罪孽。為了自證清白,他當眾與蘭湛大吵一架,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