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所有人似乎忘記了張老爺的死。幾乎不再有人談論這事了,人們一致覺得,張老爺的死是個意外,亦或者是一個謎。總之,這件事并沒有太大的影響,一切都歸之于常。
遠處,北平城東北方向上,一家報館正熱鬧地籌備開張。
沒有人覺得異樣,也沒有人知道老板的身份與經歷,只知道人們叫他林霜。而報館的工作人員常常稱呼他們的館長為林先生。這是林霜讓他們稱謂的,因為他還年輕,也沒什么資歷,叫館長或老板總是顯得十分別扭。
一天忙碌的籌備之后,夜已深,四合院上的月牙兒彎彎,不久之后還將圓滿。
隨著平緩的步伐落地,石板一層一層呼出清脆的響聲。小路四周植被茂密,盛開的葉子難免被路過的人磨蹭。一陣微風掠過,落葉與林霜都走到了西廂門前。
“不用敲門了,直接進來吧。”
“好?!?p> 林霜推開門后:“為什么讓我擔任報館老板呢?我不了解北平,也不熟悉當地的人文風情,更沒有什么人脈,我只是覺得一陣迷茫以及繁重的工作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正是因為你沒有什么人脈,沒人認識你,你才可以安全的在北平生活,在北平為我們的夢想而奮斗。”
“而我已經死了,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不是那個輕拂,而是一個死人。認識輕拂的人太多了,他不可能再出現在世人的面前了。”屋里人補充道。
“可是,我擔心……”
“你不用擔心,我在這里指導報館的工作,偶爾玩玩筆墨,確實沒有什么可擔心的?!蔽堇锶舜驍嗔炙?。
“這,唉,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為我心中的信仰干下去了。”林霜垂頭無奈道。
“昂起頭來,萬事開頭難,但挫敗和壓迫絕不是你、我放棄理想的借口,我們已經踏過了第一道難關,一道向死而生的難關。張老爺的算計我們都挺過去了,籌備報館的開張,這工作又算得了什么?”
“有運氣成分的!”林霜辯解。
“運氣我從來不信這玩意兒,如果一定讓我信的話,我只能說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哦,對了,諾大個院子,葬身火海的人只有張老爺一人,這個你恐怕不知道吧?”
“什么?這絕對不可能。且我認為我們倆能死里逃生,是因為天公做福,東北風起,火勢朝另一個方向運動。當時陷入火海,頭昏沒了意識,醒來時才發現自己還活著?!绷炙痼@瞪大眼睛,抬頭望著輕拂。
“沒錯,風是轉向了,因為我那天知道,所以招呼院里所有人到東北院來,等待、欣賞我的作品。張老爺因為傲,因為自大,他覺得我是他的人,看不看我的作品他都無所謂的,對外總可以稱是他自己寫的,所以……”
“所以他沒有來東北院,所以我想放火燒了院子,你不僅不攔我,而且還縱容?!?p> “我當然要活著,沒完成師傅交代給我的任務之前,死是不被我允許的?!?p>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風在那時會轉向?”
“負責任的話,有一定運氣成分。那天之前,我見日落之時,群霞燦爛,如燒如火。夜幕降臨之時,我見群星閃爍。星天無云。師傅曾和我說,‘日落胭脂紅,非雨既風?!抑缓貌聹y明天會有東風,且是大風。但我還是擔心風不來,更擔心張老爺會來,但事實證明,我的運氣還可以。”
“最后一個問題,我為什么會昏迷?”
“當然也是我干的,至于原因,我做這件事只是想讓你知道的少一點,擔心你會泄露?!?p> “現在為什么又想告訴我了?”
“這是第二個問題,不予回答。”
輕拂知道,多天的相處,他已了解沉墨是不會輕易泄露重要信息的人。
夜深人靜,沉墨合上輕拂屋子里的門向院外走去。此時的輕拂,背對著門,從盒子里緩緩拿出藏羚王羊豪細細端詳,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細的欣賞這巧奪天工之物。
“桿直毛順,握上去的那一瞬間,如公權附身,寫字的功力感覺提升了不少?!陛p拂連連嘆道。
只見他雙手握筆,將筆平躺緩緩放在筆擱上,又從衣袖口徐徐拿出徽墨。這徽墨雖比不上傳說中的龍鱗墨,但其制作工藝之繁美,匠心之獨具,造就它“落紙如漆,萬古存真”之美譽。輕拂拿著這一錠墨慢慢磨著,周圍細潤無聲,只有墨與硯臺的喁喁細語。
磨好墨,輕拂從容鋪紙,用筆蘸墨在紙上肆意揮灑,一會兒字寫好了,輕拂起身,看著紙張滿意的笑了,之后,離開了硯臺。
夜入子時,輕拂抬眼望著天,思緒萬千。
“也許未來,也許明天。反正,夢終會實現的?!陛p拂堅信。
正如紙上寫的,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
隨墨人生,即興便隨墨。這個隨墨的片刻已經結束,但未來呢?
沒有人知道。
有憧憬也是好的。
只是不再想即興勾畫出人生的軌跡――因為初心是實的!
輕拂起來轉身回屋,留下漸漸模糊的背影。
這時月光與字和墨的余韻相處的分外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