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孫之后被露珠抱了進來，眾人說過祝吉詞，正要為皇孫舉行祝吉禮的時候，皇帝身邊的蔡樂公公帶來皇帝的口諭，為皇孫起名為“弘績”。

　　多士成大業(yè)，群賢濟弘績。這名字一說出來，在場眾人臉色皆有些微妙。最明顯的莫過于李燁。

　　李燁仰頭飲了一杯酒，笑道：“我這皇侄尚在襁褓之中，就被父皇寄予厚望，有大皇兄在前，何愁禮朝江山不穩(wěn)？”

　　眾人聞言紛紛附和恭維。

　　李燁反倒笑容有些淡淡，蔡樂帶著口諭而來，便是代表了皇上，于是他請蔡樂在一旁坐下觀摩祝吉禮，然后回宮將此時情景說給皇上聽。

　　周嵐看著襁褓中的嬰孩，這個上一世不存在的孩子。若皇帝是出于祖父對待孫兒的心起的這個名字還好，若不是……于東宮便是頭上又多了一把懸而未落的刀。想到此處，她感覺骨頭里往外冒著寒氣，天家無情，果然不是說說而已。

　　衛(wèi)燾坐在一旁安靜的像是沒有他這個人，就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仿佛對這些事都毫不在意。可周嵐還是感覺到他身上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沉靜冰冷。

　　東宮宴散，諸人一一與李孚話別，周嵐也不例外。等到周嵐上前時，其他人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

　　李孚看著面前已經(jīng)梳起婦人頭的周嵐，眼底的笑意真切幾分，隨后神色一正：“你已經(jīng)嫁為人婦，玚兒的事做的還是有些莽撞，當時你應(yīng)該派人送信給吾。”

　　周嵐揚唇一笑，神態(tài)嬌憨，她道：“這種事當然自己動手才解氣。不過小事，勞煩建宏哥哥出手幫忙，豈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李孚笑著搖頭，無奈道：“你呀你。”

　　周嵐也跟著笑了笑，不過轉(zhuǎn)瞬就收斂了笑意，她站在門里，轉(zhuǎn)身看向外面正在步出東宮的官員們，聲音低沉了許多：“建宏哥哥，嵐兒先前見過了太子妃殿下。”

　　…

　　等周嵐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李果兒站在衛(wèi)家的馬車旁，她身前就是衛(wèi)燾。

　　李鸞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衛(wèi)燾，悄悄扯了一下李果兒的衣袖，誰料被李果兒揮手甩開。

　　“衛(wèi)燾，我聽說你前些日子帶著周嵐去凌云山莊了？”李果兒微抬著下巴，眼里滿是倨傲，語氣盡是審問。

　　一些還沒有登上自家馬車的大臣，刻意放慢了步子，眼睛若有似無的瞟了過來。

　　衛(wèi)燾睨了一眼李果兒，轉(zhuǎn)瞬就移開目光，越過她就要上馬車，卻被李果兒再次攔住。

　　跟在李果兒身邊的護衛(wèi)生怕衛(wèi)燾對李果兒不敬，但又忌憚衛(wèi)燾不敢阻攔，只能一臉警惕的盯著衛(wèi)燾的一舉一動。

　　李果兒因為衛(wèi)燾的無視，被氣的雙頰飛霞，忽而眼睛看向衛(wèi)燾身后，隨即冷笑一聲，又看向衛(wèi)燾道：“我可是聽說周嵐在跟你成親之前就跟人差點定親過，而且還跟她爹的關(guān)門弟子不清不楚，哦，你剛剛還見過他，就是叫謝安的那個。”

　　有大臣一腳剛邁上腳凳，一聽差點一個趔趄摔下來，驚疑不定的看了過來。他們可一點兒都不會擔心衛(wèi)燾吃虧，他們擔心的是四公主，甚至心里已經(jīng)在想，若是衛(wèi)燾當街動手打四公主的話，他們這些大臣應(yīng)該怎么阻攔才好。是上去拉架，還是對衛(wèi)燾張口唾罵。后者的話，容易把自己小命給搭上……

　　衛(wèi)燾正要說話，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想不到公主殿下這么關(guān)心臣子的家事。”周嵐迎著眾人的目光，緩步走了過來，然后在衛(wèi)燾身旁站定。

　　李果兒眼中瞬間迸射出濃烈的狠厲，她拿腔作調(diào)的開口：“衛(wèi)家乃是國之柱石，本殿下自然關(guān)心。若有人水性楊花，不貞不潔，我自然要為衛(wèi)大人抱不平了。”

　　衛(wèi)燾打消了開口的念頭，在一旁一臉玩味的看著周嵐。

　　周嵐狀似不解：“哦？剛剛臣婦聽見公主殿下提起臣婦與夫君成親之前，差點與別人定親的事。臣婦有些不懂，這“差點”應(yīng)是沒有的意思吧？別說沒有，就算是有，那又如何？當時我已及笄，媒人登門談及婚嫁，亦是再正常不過。怎就是不貞不潔、水性楊花？若是，那禮朝待字閨中的小娘子，豈不是都得隱姓埋名，不被世人所知？”

　　“公主殿下說我與我父親的關(guān)門弟子，如今翰林院的謝大人不清不楚。”周嵐脊背挺直如臨風而立的青竹，目光灼灼的逼視李果兒，“公主殿下可拿的出證據(jù)，交的出證人？您是公主之尊，卻出言污蔑大臣之妻，臣婦也可以報大理寺，遂上達天聽。”

　　周嵐看著李果兒怒火萬丈的模樣，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一邊，揚聲道：“褚大人。”

　　在場眾人一臉驚愕的目光從周嵐臉上移開，隨著周嵐的話，轉(zhuǎn)而看向正朝著馬車走的人。

　　褚屹與一玉色瀾衫男子一前一后，隨著周嵐話落，褚屹身后的男子腳步先停下看了過來，其他人認出來，這是都察院最近風頭正盛的程屏，申國公的小兒子。

　　褚屹腳步不停，在諸人以為他會就這樣置身事外，當做沒聽見的進了馬車時，才堪堪停下步子。

　　已經(jīng)坐上馬車的刑部尚書風文韜讓車夫等一等，隨即推開小窗看向外面，在他旁邊還擠著一張興致勃勃的圓臉，正是風海。

　　周嵐的聲音也隨即響起：“都察院乃是三法司之首，不知，若臣婦狀告四公主污蔑臣婦清白，大理寺是否能接這個案子？”

　　大理寺少卿史玢史大人此時只恨沒有快一步坐上自家馬車。

　　眾人眼睛在周嵐褚屹身上來來回回。

　　衛(wèi)燾嘴角帶著笑意看著周嵐，周嵐目若懸珠，內(nèi)里光華流轉(zhuǎn)，大聲詰問的模樣，像是裝乖久了的貓終于亮出了爪子。

　　李果兒臉色鐵青，自周嵐出聲之后，眼睛就沒離開周嵐的衛(wèi)燾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看著周嵐，大聲呵斥道：“放肆！”

　　周嵐對李果兒的怒火渾不在意，繼續(xù)道：“都察院糾劾百司，聞風奏事，褚大人乃都察院左都御史，不知褚大人現(xiàn)在聽聞此事，可否還臣婦一個清白？”

　　“扶刀思壯志，望雁淚成行。一去八萬里，征戰(zhàn)世無雙。衛(wèi)家祖輩奮勇殺敵，浴血邊關(guān)，若因臣婦而讓衛(wèi)家抹黑，污名，臣婦百死也不得贖其罪。”她眸光轉(zhuǎn)動，落在李果兒的臉上，語氣沉穩(wěn)堅定，“哪怕對方是公主，臣婦行端坐正，亦不畏皇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