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云韻.云芝
“該死的是你!”
短短五字如淬毒利箭,柳蒼渾身瞬間被徹骨寒意包裹。他顫抖著低下頭,赫然發(fā)現(xiàn)胸口不知何時已被一只染血的手掌貫穿。
那暗紅血跡順著指尖滴落,在衣襟上暈開可怖的圖案,憑柳蒼如何地努力,那已經(jīng)被生生打穿的肺部,都無法在為這具身軀汲取哪怕一絲一毫的氧氣。
“少主!”
“畜生你敢!”
怒吼與咒罵聲此起彼伏。藥巖緩緩睜開疲憊的雙眼,眼底滿是血絲,他虛弱地湊近柳蒼耳邊,聲音沙啞而冰冷:“下輩子,見到我記得繞著走!”話音未落,右手猛然抽出,伴隨著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響,柳蒼的脊椎骨與食管竟被生生扯出,鮮血如噴泉般涌出。
這一血腥殘暴的場景立刻震懾住了天冥宗眾人,甚至就連準(zhǔn)備同歸于盡的青花長老都恍惚了片刻,云韻抓住時機(jī),迅速出手阻止了青花長老的行動。
“蕭...蕭炎?!”云韻詫異道。
“天冥宗罪首已死,花宗弟子聽令,立刻擊殺天冥宗其余眾人。”納蘭嫣然眼神堅定,提劍率先沖了出去,花宗弟子們緊隨其后,如洶涌浪潮般向敵人攻去。
“好在...趕上了...”
在云韻的注視下,蕭炎晃晃悠悠的倒在了青花長老的旁邊,那右手直接蓋在了青花的臉上,旋即兩人的氣息快速萎靡了下去。
“蕭炎!青花長老!”
“宗主,老身無妨,還是先看看蕭公子的情況。”青花長老指了指自己的口中的丹藥,氣息微弱的說道。
戰(zhàn)場上,失去了柳蒼和一名長老的天冥宗,很快便被花宗眾人盡數(shù)擊殺,僅剩的那名長老胸口處一個猙獰的血洞,即便已然氣絕,雙眼依舊死死盯著手中的空間玉箋,眼神中滿是不甘。
戰(zhàn)事結(jié)束后,花宗眾人迅速轉(zhuǎn)移,在一片茂密樹林中安頓下來。納蘭嫣然來到云韻身邊,輕聲問道:“老師,他的情況怎么樣了?”
云韻眉頭緊鎖,滿臉擔(dān)憂:“其實他只是消耗過度,但真正令我疑惑的是,他的身體并不能汲取天地能量為他補(bǔ)充,我雖能將斗氣輸入他體內(nèi),可這些斗氣就像墜入無底深淵,哪怕我耗盡所有斗氣,也難以喚醒。”
“這家伙這些年奇遇那么多,說不定又是在某處搜刮到什么天材地寶了。”納蘭嫣然猜測道。
云韻卻搖了搖頭:“以他多年煉體的體質(zhì),恢復(fù)速度不該如此緩慢才對。”
“報!宗主、師姐!有一隊古族人馬正從南方靠近,距離我們不到十里了,他們目標(biāo)明確,直奔我們而來,請宗主指示。”
“古族與花宗并無交集,況且我們一路都在隱藏行蹤,他們?yōu)楹螘北级鴣恚?..”納蘭嫣然疑惑道。
“嫣然莫要胡思亂想,你在這里照看大家。”云韻吩咐道。
“是,老師”
云韻在稟告弟子的陪同下,緩緩到來林子外圍等候,不過多時便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古族眾人,但為首之人卻是令得云韻驚訝不已,因為那人正是蕭炎。
“云...韻...”
自從花宗一別后兩人久違相見,但不知是因為薰兒在旁還是其他的緣故,蕭炎竟是吞吞吐吐,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云宗主,許久未見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
“薰兒小姐說笑了,此次蠻荒古域一行,中州諸多宗門家族皆是為了那菩提機(jī)緣,能遇上也在情理之內(nèi)。”云韻禮貌回應(yīng)。
“我們方才在營地休息時,感知到你與他人爭斗,你...可還好嗎?”蕭炎關(guān)切的問道。
“我并無大礙。”
“那云宗主,可曾見到過一名與蕭炎哥哥相貌相同之人,那人昨日突然離奇出現(xiàn),意圖混入我們之中,我們懷疑此人是魂族暗探。”
“兩個蕭炎?不,那人我已經(jīng)仔細(xì)檢查過了,海心甲與我的靈魂聯(lián)系絕不可能做假,但...”云韻心中糾結(jié)道。
看見云韻猶豫的神色蕭薰兒追問道:“此人偽裝之術(shù)神鬼莫測,云宗主莫要被其蒙騙,若是不盡快查明這般偽裝之術(shù)的根源,日后魂族便可肆意妄為,中州在無寧日,屆時花宗也難幸免。”
“也罷,你們且隨我來吧。”
“有勞云宗主。”
而營地內(nèi),藥炎已經(jīng)蘇醒,依靠此前云韻輸入的斗氣為根基,正在不斷的吸納天地能量將之化為己用,雖只能化為斗氣,但總比山窮水盡要來得好。
“你果然在這里!”蕭炎怒呵一聲,不由分說便拔出玄重尺便開始攻擊!
面對蕭炎來勢洶洶的攻擊,藥巖卻因為位面限制和連番的戰(zhàn)斗而無法做出應(yīng)對,倉促間只能調(diào)動少量斗氣,形成一道薄弱的防御屏障,同時大聲喊道:“嫣然,你們快退開!”
“可是...”
“風(fēng)之極!隕殺”云韻及時出手,一道青芒破空而出,精準(zhǔn)擊中玄重尺。巨大的沖擊力使得蕭炎的攻擊方向發(fā)生偏移。
“沒事吧?”云韻關(guān)切的問道。
“沒事...”藥巖感激地回應(yīng)。
“云宗主,你這是什么意思?”蕭薰兒寒聲質(zhì)問道。
“你們所說他與蕭炎容貌神似的確不假,但他剛剛才從天冥宗的圍攻中救下我等,我且問諸位一句,你們所說他是魂族暗探,可有真憑實據(jù)。”
“你我相識多年,孰真孰假難道分辨不出嗎?”蕭炎見云韻護(hù)著藥巖,語氣中滿是急躁。
“此事眼下我也難下定論,但你二人孰真孰假,與判斷他是否為魂族之人并無因果關(guān)聯(lián),難道僅僅因為容貌神似便要趕盡殺絕?”
“若是不抓住他進(jìn)行審問,云宗主所說的實證又從何而來,蕭炎哥哥動手搶人!”
蕭薰兒一聲令下蕭炎施展三千雷幻身,瞬息之間便是靠近了藥巖,就當(dāng)其準(zhǔn)備動手之時,后頸卻是一道寒意襲來,同時納蘭嫣然攔在了蕭薰兒面前,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的青花長老也攔住了古青陽等人!小醫(yī)仙不知因何原有,并未出手。
“你為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要?dú)⑽覇幔俊笔捬拙従忁D(zhuǎn)過身,看著已經(jīng)幾乎貼上了自己喉嚨的劍刃,落寞的說道。
“就算你我相識,我也不會對此坐視不管。”
“當(dāng)年的事情...”
“當(dāng)年的事情與此事無關(guān),若他真是魂族暗探,你要如何我自當(dāng)不會過問,但從我們相遇直到此刻,你所有的懷疑和猜測,僅僅是因為他與你容貌神似,莫說他對花宗有救命之恩,哪怕是萍水相逢,我也不會讓你殺他。”
“他甚至靈魂都與我別無二致,這難道不值得懷疑嗎?”蕭炎大聲說道。
“這很值得懷疑,但不足以成為你殺他的理由。”
“......”
“你走吧,菩提古樹即將現(xiàn)世,你莫要讓魂族的人占了先機(jī),此人我會嚴(yán)加看管,定不會讓其脫逃。”
最終,在云韻的堅持下,劍拔弩張的局勢漸漸緩和,蕭炎帶著滿心不甘與疑惑離去。
望著蕭炎遠(yuǎn)去的背影,云韻心中五味雜陳,她回過神來對藥巖說道:“你坐好,我繼續(xù)為你療傷。”
“嗯。”藥巖的心中本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只能說出這一個字。
簡短的對話過后,營地中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所有人的都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云韻和藥巖,但這般朦朧中摻雜著壓抑的氛圍很快邊影響了所有人,隨著越來越多的弟子,用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離開營地后,云韻和藥巖終于迎來了獨(dú)處的機(jī)會。
“你這么維護(hù)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嘛?”藥巖微笑著說道,仿佛知道自己在問一個毫無懸念的問題。
“我沒有答應(yīng)放了你,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還需受到我的管制。”云韻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就不怕我恢復(fù)后一走了之?”
“此前你昏迷的時候我便發(fā)覺,你體內(nèi)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力量在阻礙你恢復(fù),經(jīng)過這個幾個時辰觀察,我發(fā)現(xiàn)這股力量雖不致命,卻會讓你長期處于虛弱狀態(tài),所以莫說是一走了之,時間久了,你想要行動自如都很困難。”
“那...你就沒有懷疑過我的身份嗎?”
聽到這問題,云韻突然釋然一笑道:“我自然是懷疑的,只是我懷疑的并不是你身份的真假。”
“你難道相信這世界上有兩個蕭炎?”藥巖轉(zhuǎn)過身,神情認(rèn)真地問道。
“古籍記載,遠(yuǎn)古時期修至斗帝的前輩們都會在不久之后消失,依此人們推測在世界之外另有天地,你與蕭炎雖有諸多相似之處,但性情卻截然不同。”
聽完云韻的答案,藥巖深深嘆了一口氣后躺在地上道:“斗氣大陸之外確有很多的其他世界,那股阻礙應(yīng)該是這個位面對外來者的一種壓制吧。”
“你身著的海心甲還有佩戴的納戒,原都是我的貼身之物,那么藥巖,在你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也有一個我存在嗎?”
“嗯,當(dāng)然...”
“那么你可以和我講講,另一個我和你之間經(jīng)歷了哪些事情嗎?”
這個話題瞬間勾起了藥巖的興致,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道:“這個說來話長,你想從哪里開始聽起?”
“在你的世界中,我們是從何處認(rèn)識的?”
“我們初次見面是在魔獸山脈,當(dāng)時你為了幫助納蘭嫣然穩(wěn)固境界,相信了古河的話,準(zhǔn)備從紫晶翼獅王那里換取紫靈晶...”
“這段往事與我記憶中的相差無幾,那在塔格爾沙時我們可曾相遇?”
“嗯,自然是相遇了,并且我們就是在那時候...”
就當(dāng)藥巖準(zhǔn)備繼續(xù)講述之際,一道急促腳步聲突然傳來,緊接著納蘭嫣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jìn)來,氣喘吁吁的指著外面,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老師...老師外面...您在外面...”
“嫣然不要驚慌,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老師...我...這...總之您跟我來。”納蘭嫣然說著,拉起云韻的手就往外跑,藥巖也急忙跟了上去。
“宗主,這...”花宗的眾人見到云韻從營地內(nèi)走出,心中終于如釋重負(fù)。
“韻兒!?”藥巖驚喜的說道,旋即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朝思暮想的人。
見到藥巖這般反映,云韻也明白了,面前這個容貌神魂與自己別無二致之人,便是另一個世界的云韻。
“好了,這里還有這么多人呢。”云芝輕輕拍了拍藥巖的肩頭道,溫柔地說道。
“我這不是情不自禁嘛?對了沐芝他們?”
“他們都平安無事,紫真她已經(jīng)消除了這方世界對她的壓制,此刻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倒是你,沒想到傷的這么嚴(yán)重。”
“其實都是我自己太莽撞了...哦說起來也多虧云...”
藥巖本想給云芝介紹云韻,但轉(zhuǎn)念一想兩人幾乎就是同一人,哪有向別人介紹她自己的滑稽事情。
看到藥巖的窘境,云芝主動走到云韻面前,挽起對方的雙手道:“我們只是容貌神魂相似,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都是有著獨(dú)立思想的人,所以初次見面,你可以叫我云芝。”
云韻感受著云芝雙手傳遞過來的溫度,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隨后抬起頭,露出真誠的微笑:“你好初次見面,我叫云韻。”
“云芝你是從哪里蘇醒過來?”
“是一處十分熟悉的地方,只是沒想到滄海桑田,在這方天地中,云嵐宗的痕跡竟是已經(jīng)消磨在了歲月之中。”
“是我沒有盡到宗主的責(zé)任...”云韻神色黯然地說道。
“不,當(dāng)年那段往事我在來此前已知其大概,這段往事的責(zé)任并不在你,想想嫣然在看看那些弟子們,你盡到了自己的責(zé)任,當(dāng)年若不是藥巖他堅定的支持我,只怕我也無法突破那樣的困局。”
“這么說你是在云嵐宗醒來的?”
兩女越聊越是深入,藥巖除了話題開始之時,依靠占據(jù)先機(jī)說了一句話后,便在沒了說話的機(jī)會,百無聊賴之下看到眾多花宗的女弟子們有說有笑,靈機(jī)一動便湊了過去。
“......”
“沒想到我在老師心中...”
“他是一個是一位十分和藹可親的父親,從他身上我學(xué)到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重視身邊人。”
云芝眼神溫柔,滿臉陶醉地看向不遠(yuǎn)處正在以青花長老為教材,給眾弟子講解急救知識的藥巖。云韻望著這一幕,沉寂許久的內(nèi)心,不知不覺間泛起了一絲向往。
“蕭炎你給我站住!”一聲怒喝打破了營地的平靜。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納蘭嫣然拎著劍,氣勢洶洶地追著蕭炎砍殺。
“嫣然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云韻不解的詢問道。
“老師,這家伙口無遮攔,在師姐妹面前到處說我和柳翎不清不楚,還...總之您別插手,我非要好好教訓(xùn)他不可!”納蘭嫣然說罷,喚出斗氣羽翼,朝著蕭炎遠(yuǎn)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罷了由得他們?nèi)グ桑瑳r且藥巖所言也并非空穴來風(fēng)。”云芝拉住云韻的手說道。
“難道在你們的世界中,嫣然真的...”
“恩。”云芝不置可否的笑道。
“不過有一點我很疑惑,你們既然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可曾想過要如何回去?”
“我如今已經(jīng)破除了這方天地的限制,但力量恢復(fù)的還是很慢,還需要一定時間積蓄,才有可能回去。”
“既然如此你們不如就隨我返回花宗,也可專心研究此事。”
“此事如今只欠水到渠成罷了,倒是你,我來此之前可是去過魔獸山脈的,你...難道就沒有什么想要改變的嗎?”
聞言云韻沉默了一陣,良久抬起頭來,迎著云芝的目光問道:“我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有些幼稚,但還是想要問你,云芝你這一生過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