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眼
一個穿著藍色毛衣的女孩子坐到了他的身邊。
她的心里涌起了浪潮。
那個女孩同他說說笑笑,看起來很美好。
她坐在他的后座,假裝沒有看到這一切。
還好,那個春日,至少她有了他的聯系方式。不然她怎么早一點知道這個男孩的情竇初開?
那個春日,白白胖胖的花一簇簇地開著,看了叫人歡喜。她等花掉了幾片,便趕緊來撿落花,夾在本子里做個念想。植物的溫柔是她永遠無法擁有的溫柔,或許是因為植物不通人類的語言,只在自己的土地上靜默地努力,努力地發芽、冒綠、長葉、開花,而后結果,落葉歸根。寂靜的白天和夜晚,她們沉默而明亮;四季輪回,她們從來都認認真真地活著。
今年的春天,她運氣很好,撿了有七八朵漂亮的落花。按理說她不該打擾花兒落了入土,她懷著虔誠的心給這一年的花做了紀念,也希望花兒和她的兄弟姐妹們可以諒解。
花兒被夾在書本里,想來她也只會對人類的精神文明好奇而已,多是不屑一顧罷了。她靜靜地躺在淡黃的書頁里,等待著有心人翻開這一頁,拾起她,溯她的過去,憐憫而疼愛地珍惜她。
女孩在一個心情平和的下午開了書頁。她感到驚喜。并不是她忘記了花,是她看到了花的重生。花瓣平整柔滑,顏色和諧淡雅。在這樣微涼寧靜的下午,她要用心將她的收獲制成漂亮的禮物,送給她愛的人。
珍藏的明信片,承載著高中時朗月般遙遠的歡聲笑語,與干花融合成一體。女孩仔細地裁裁剪剪,慢慢修飾著邊角。黃昏的陽光透入窗子里,風吹著窗外的棕櫚樹,樹影撲到紙頁上打著滾,樹葉簌簌地搖著,與女孩的心一樣——雖有幸福的波瀾,但始終有深海一般的寧靜。
她慢慢寫上清秀的字——都是些簡單而真誠的問候或者祝福。
唯有一張素凈淡雅的明信片上,兩朵花靜臥著,如適逢盛放,美而不妖。女孩心里的波瀾起了些。
“我可以認識你嗎?”
“我想了解你。”
天黑了,燈火也星星點點地亮了起來。秘密漸漸藏匿在夜色中,只在轉瞬即逝的黃昏時分露出了一絲馬腳,對于她來說,這已是足夠的勇敢了。
明信片夾在古詩作品選里。不知道《詩經》里的愛情是否愿意將她的心意染濃一些。她莊嚴地走向教室,在與他隔了一個窄過道的的座位坐下。
大事來臨前,她往往選擇勇敢。
她攥著手里的明信片,一邊又擔心手心里的汗會不會將字弄臟。如果再不行動,或許就要失敗了。
老師在講臺上講著魏晉風流,她在經歷風流之外的兵荒馬亂。那些亂世里的情感是否與此時的她的情感相同,在經歷了太多的黑暗摸索后,以一種瘋狂的形式現身于世人?
瘋狂什么呢?不過是一次開口說話。
她很突然地將明信片往男孩的桌洞里一放,便立刻縮回了手。看著手機的男孩還沒回過神來。等他回過神來看著她時,她已經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他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明信片。
轉軸撥弦三兩聲。
她的心像是一塊石頭落進了湖里,漾開一圈圈水紋。
拿起手機,他發消息了。雀躍而緊張,也不會打字了。一朵花開花時,她幸福而新奇。
原來和他說話是這樣的感覺,沒有緊張,他主導著氣氛的調和。或許他隱隱清楚這個女孩剛剛勇敢而小心,現在已經到一鼓作氣之后的地步了。
終于,藏匿的心思在清晨赤著腳留下了腳印。
然而想和實現之間,缺的就是行動。
除了給你一張明信片,我再也不能多為你做出什么。
我能從你那里得到的,卻比整個世界還要絢爛,即使那絢爛只會停留在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