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個秋天,大慶發生了一件大事,當今陛下揚秋病逝,帝星隕落舉國悲慟,每當鐘聲響起時,寧沁便領著黑狗三人在院里朝北跪拜。
朝堂動蕩不安,南寧城內也人心惶惶,就連黑狗三人都不斷囤積糧食。
寧沁卻知道這世道不會亂,不僅不會亂還會越來越好,就比如那個世界的“開元之治”。
相似的情形,更勝一籌的文韜武略,沒有失敗的道理呀!?
不過她沒阻止黑狗三人的囤積行為,也不曾多說什么。
也是這一年,有人想讓寧沁去神都,她拒絕了,理由很簡單:
山上雖風景繁華,但她去了則是無根浮萍,山下則不然,她時時腳踏大地,很穩,很安心。
更何況她本就野心不大,現在這般歲月靜好便已滿足。
要說有什么想做的,大概就是幫啊騾開個鏢局吧!
畢竟,黑狗的讀書識字實現了,大頭的一個家,一塊地,他自己就能隨時實現,只有紅臉啊騾的鏢局有點難度啊!
應了一年老大,她得擔起這聲老大的責任不是!?
“老先生落子不悔啊!”
這買原鹿的老人神通廣大,居然找到了家里來,還主動要教她下棋,只是從上個月開始,每每對弈,他總是輸多贏少,于是他的招數便多了起來,就比如現在這般光明正大的悔棋。
“丫頭,我送你一句話,吃虧是福,虧先吃著,要相信以后不會總是吃虧的。”
寧沁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回上一句:“那是本事低微之人的自我安慰、自我催眠之語罷了。”
揚安笑笑,問她:“那你有被安慰到嗎?”
“我需要安慰,本姑娘強大著呢!只是看在你老胳膊老腿的份上,不想較真而已,要不然……哼哼!”
將我軍,別以為本姑娘沒聽出你那譏諷之意。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呢?老朽這點瑕疵就讓它隨風而逝吧!忘掉,都忘掉。”
揚安失笑,姿態要放正,至于改正,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畢竟他也只有對她才有這種“好勝之心”罷了。
“忠言逆耳啊!老先生,您說是嗎?”
屠龍局已成,揚安敗局已定,寧沁似笑非笑的注視著揚安。
“你就不擔心老朽惱羞成怒,怒摔棋盤?”
寧沁搖頭,反辱相譏:“老先生就這般度量,還好,還好你我只是君子之交。”
“淡如水嗎!?”他失笑,一把年紀了,還是那般好強,還是那般不肯服輸,只要一遇到她或與她相關的人或事都是這般。
“丫頭,你真不想去神都看看?”
見寧沁依舊只搖頭,他又道:“那里有你要的答案,有許許多多關于你的事,還有一些個關心你的人。”
是的,只有一些個,他不太確定是兩個、三個、又或者五六個。
至少揚安確定有兩人是真的關心丫頭,至于別的,可能別有用心吧!
他記得那龍飛鳳舞的“我本許她一世容華,奈何她要四下奔波,現在我只要她平安自在,你看著辦”。
“隨緣吧!”
寧沁搖頭,她嘆道:“也許以后會去,但絕對不是現在,更不會是此時。”
“嗯。”
揚安點頭,他沒權利替寧沁做決定,也不敢替寧沁做決定,盡管他內心認為寧沁該去神都。
“清涼山上有座觀潮書院,我有一個推薦名額,你要不要去試試。”
揚安想起那個文采無雙的女子,試著問她。
“不去。”
寧沁歪著頭,解釋道:“我的字很丑,關鍵是我還不想練。”
“那要不要給你那位性茍的小弟,他天賦不差,就是缺少名師。”
不出所料,但揚安也不強求,退而求其次,打算推薦黑狗去讀。
寧沁點頭,這個就挺好,突然她看揚老頭就莫名的順眼了許多。
“黑狗,你的機緣到了。”
寧沁大聲吼上一嗓子,聽到廚房傳來黑狗那沙啞的嗓音:“機緣,老大您是說機緣嗎?”
話音剛落,魁梧大漢已近在眼前。
“觀潮書院了解一下。”
“是那座有著“碧海潮生”之稱的觀潮書院?”
黑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
“嗯。”
寧沁點頭,看著黑狗認真說道:“這是一次機會,去與不去全看你自己。”
“不去。”
黑狗知道寧沁的真心,可他不想去,也是真心。
榮華富貴于他如浮云,青史留名對他是狗屁。
在他眼里,老大就是家,她在,家在。
“去做飯吧!”寧沁點頭,不甚在意,自己的人生路只能是自己選擇,將來是苦是甜也是自己扛著,別人沒權利。
“你不問他為何不去?”揚安問。
“重要嗎?”
見揚安搖頭,寧沁又道:“真心便好。”
揚安抬頭看天,輕輕一嘆:“我不如你。”
“咚咚咚……”
鐘聲響起,院子里腳步重重,跪在院內的由四人變成了五人。
還是那座茶肆,還是那臨窗位置,李三福與老瘸子并排而跪。
“曾經你看出那三個泥猴兒有此造化了嗎?”
談起寧沁及黑狗三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李三福大赤赤的問出了心中所想。
“沒有。”老瘸子搖頭,他補充道:“我只會看風水,至于面相得找我師妹來。”
“哦。”
李三福點頭,他輕嘆:“風云變幻,大風起兮。”
老瘸子搖頭,補上:“帝星穩穩,無風無浪。”
李三福不信,死死的盯著老瘸子。
老瘸子本來沒看出這些,可上次他去古井巷時,寧沁說過:“天下很太平,民心思定啊!”
老瘸子有心,觀察一月,得出相同結論。
茶肆對面有座墨玉齋,是座書肆,鐘聲停止沒多久,青衫書生走出大門。
他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東城門方向,繼而搖搖頭向西而去。
這書生買過寧沁的刀魚,后來又買過香獐子,今兒有朋友求到頭上,他在書肆等了快一天,可她沒來。
“可能是與國喪有關吧!”他如是安慰自己。
揚安走了,不出意外,他是蹭完飯之后才走的,走時廚子黑狗收獲了他的一籮筐夸贊。
而寧沁幾人則去了堂屋,給黑狗三人布置完課業,她就靠在躺椅上拿著書本觀看。
她拿的是《水經注》,今兒揚安才送過來的,這是一部地理著作,記錄了不少碑刻墨跡和漁歌民謠,因其文筆絢爛,語言清麗,很有趣味性、可讀性,只一次,她就喜歡上了,這是她收羅到的第三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