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街景,是混雜的油煙與叫賣,是倉促的時間和人流,路過一萬遍意外,碰巧也淪為必然。
她漫無目的,留下饑餓的腦子覓食靈感,由街角入巷尾,在人們眼里一閃而過,周遭的光景往后退開,那貪婪的雙眼,驅使游離的肢體,搜索獨屬于自己筆下的特殊感覺。
突然間她碰上落葉在與環衛工人攀談,聽不見內容,光在跳舞,踩著第三協奏曲的節奏,白霧在奔跑,撞亂她的心緒。
“老板,打包一份面。”
“好嘞,哪種?”
“嗯,”她看了會兒菜單,“招牌。”
老板聽到這兒,抬頭望她一眼,笑著說:“姑娘等會兒,馬上好。”
再定眼瞧去,這招牌寫的清楚,分明是肉夾饃。
可兩人誰也沒深究,更談不上在意。
她靈光乍現,謝謝老板后就帶著面條跑離。
“對,應該這樣寫,對!”
自言自語的奇怪時間……
“南嘉,整理下行裝,我們馬上赴會。”攝像師吳海說。
“好。”
現場記者林遲身著黑色正裝:“怎么樣,還可以吧?”
問時也不忘打理一番。
吳海擺弄著攝像機,淡淡地說:“你啊,每次都問這個問題。”
“所以這次還行吧。”
“行行行,誰敢說不行啊。”
“敷衍。”
吳海拿她沒辦法,也只能服軟。
一邊的南嘉躲在角落偷笑。
林遲對著鏡子繼續打理:“南嘉你可別緊張。”
“不會。”
“你以前是不是做過文字記者?”
吳海趕緊咳嗽兩聲。
“做過一段時間,后來轉去的編輯部六組。”
“怪不得我們部長念叨你呢。”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好了好了,準備出發。”吳海借口調試麥克風把林遲先行帶下樓。
“好了好了,你別拽著我,”林遲稍顯不悅,“南嘉還沒下來呢。”
“你可別說什么文字記者的事兒,”吳海見她滿臉疑問,“其中有淵源。”
“那我剛剛?”
“別再提了就好。”
“好好,我去通知它下來。”
記憶刻在膠片上,稍一倒帶便歷歷在目。
“南嘉南嘉,出發了。”林遲朝他招手。
這一路上,三人也有交流,像是意散形不散的拼湊故事。
“待會的采訪順序是南城區區長、老作家伍豪、年輕作家染松……”
“盡量把焦點放在區長和年輕作家身上,他們是這次采訪新聞稿的側重點。”
任務下達后,林遲調整呼吸,拿起麥克風點點頭,吳海同一時間打開攝像機,南嘉也進入狀態,跟在一邊隨行記錄。
蘇如殷姍姍來遲,信步走入會場,與正在采訪區長的三人擦肩而過,作家交流會五個大字顯映在屏幕上。
臺上一位老者,聲調沉穩,侃侃而談著什么,大概是“周公吐哺”之類,她沒興趣。
老者一身長褂,黑色眼睛,不過那款式同清末大儒一般,還在思考就被打斷。
“有請無余市年輕作家染松!”
老者緩步下臺,染松上前攙扶卻被拒絕。
臺下掌聲四起,只兩三秒消于人群。
如朝代更迭,你方唱罷我登場。
除了發言與鼓掌,會場安靜得出奇,與會作家彼此之間沒有交流,新聞部采訪也在單獨區域,實在是百無聊賴,她便離開座位。
蘇如殷看著鏡中的自己,頗為滿意。與其呆在那毫無生機的大廳里,這里的空氣似乎聞起來才更自由些。
她低下頭整理稿件,翻許久也未拿出,干脆轉身回去那索然無味的會場。
“哎,”她撞到一人懷里,雖然后知后覺,但卻馬上緊張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說沒事。
蘇如殷半遮著臉準備離去,經不住好奇的拷問抬頭望那人一眼。
“誒,怎么是你?”
南嘉一臉疑問:“我們認識嗎?”
她如夢初醒,當時相撞她是“男子身”,就算當時是這幅模樣也未必能記住自己一個路人的長相。
“怎么,你認識我么?”
蘇如殷看見他胸前的記者證件,靈機一動,信誓旦旦:“你是記者。”
南嘉略顯難色,尷尬的點點頭。
“對了,我是作家蘇如殷。”她伸出手。
“幸識幸識。”兩人握手。
“你叫什么?”
“南嘉。”
蘇如殷看看他的口袋:“你沒有名片么?”
“沒有,嗷嗷,”南嘉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我的電話,有什么需要可以聯系我。”
她同樣給出自己的:“我原諒你的冒昧。”
南嘉與她隔著陌生感寒暄幾句后離去。
“怎么樣,南嘉?”林遲問。
“還不錯,以前的功底還都在。”
吳海拍拍肩:“南嘉好歹也是編輯部里的精英。”
“哈哈哈,別這么說。”南嘉微笑。
躺在床上,卻莫名能想起那個奇怪的女作家,她當時……
想著想著南嘉便沉沉地睡去。
蘇如殷趴在書桌上,榨干回憶,企圖抓住那一抹靈感,逝去記憶壓抑著的惡鬼襲來,她顫顫巍巍,卻想起白天的那個報社記者。
在雜亂的手稿中翻找手機,那一幕并沒有看到任何的微信添加訊息。
失望中帶著點欣慰,點燃香爐。
擺弄墻上的畫作,是落了灰的山水潑墨。
命運在作祟,歷史在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