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此次外出學習圓滿結束！”
會場一陣雷動，喜悅取代疲倦泛濫于人群。
“你怎么這么開心？”南嘉努力打開自己的聲音。
“當然，馬上就下班了。”
石誠好奇地看向發言臺，準確的直覺抓住講稿的每一個高潮，每每如此他便潛入歡呼之中。
“請各位有序退場！”
會場除卻座椅回位聲，竟無多余言談。
一路上，只聽見匆匆的腳步聲，走出幽靜長廊，在一排窗邊，夕陽落下與人相逢，遲來的熱烈帶走夏日沉悶。
“南嘉。”
岳思賢從身后跑來，浸滿油墨的熟悉感覺迎面而來。
南嘉與石誠作別后站立原地，默默等待。
“今早怎么沒來會議室？”
“忘了。”
“我還以為是沒人通知你。”
兩人各自發笑，并排離開。
岳思賢亢奮地陳述，說得煞有介事，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社長與各部門一把手都對這次外出學習褒獎非凡，溢美之詞即使經由他人轉述也不失去其本身意味。
“哈哈，是這樣，是這樣。”
偶有轉折處，南嘉也會故作驚訝，好以次配合眼前人的熱情，眼光躲閃說明來意。
說罷，岳思賢邀請南嘉下次聚餐后離去。
他暗自慶幸，所幸并未參與那封賞大會，道不盡的官方說辭夾雜著令人迷失心智的贊美，想著想著越覺得自在，趕緊快步去追石誠。
好在石誠還在處理文件，尚未離開。
“你還沒走啊？”石誠問。
“走，喝一杯？”
“喝一杯？”石誠放下文件，放肆一笑，“你能喝多少？”
“聽我的。”南嘉推搡著石誠往前走。
一路上石誠也不忘嘲諷幾句，并佐以古怪的笑聲。
“去哪兒？”
“聽我的。”
南嘉心中目標明確，兩人閑談不止，時而討論最近工作，轉瞬之間又把話題挪至方才經過的女郎身上。
“娶妻當娶陰麗華。”石誠暗自感嘆。
“可惜，還沒到睡覺做夢的時候。”
“可惡。”
南嘉假意說著：“你看那邊。”
“我看看。”
“在那兒喝幾杯。”
石誠一下子泄了氣，喃喃自語著什么。
店內客人不少，吵鬧算不上，不過也與安靜扯不上絲毫關系。
“歡迎光臨！”迎賓小姐標準的問候。
南嘉下意識想說聲謝謝，幸虧被好奇心驅使著的石誠早早拉入門內。
酒保擺弄手里的工具，金屬長條狀的小勺子在盛放各色酒精中各取一些，透明玻璃杯在燈光下折射出彩虹一般的美麗景象。
正在感嘆酒保其獨特造詣的時候，靠近琉璃燈附近的紅色沙發上起了爭吵。
身著學生服模樣的長發少年一把將對方領頭找茬的男人摁倒在地，旁邊聚著的人不在少數，只不過停留原地。
幾分鐘后人群里罵聲平息，少年扶起男人，應該算是和解，不久之后少年與隨行的幾個朋友便離開這里。
“喏，你說，這就是現在的孩子嗎？”石誠接過酒杯品嘗一口。
“我們曾經不也是如此。”
石誠手勢示意手中的酒再來一杯后挑眉看向南嘉，那眼神似乎在默認他所說的話。
單就小酒館而言，這里的音響設備不出意外的上品，沒有滋滋滋的劣質感，也沒有說不上來的俗態，這點應該是環境所致。
期間偶有女郎湊近閑聊幾句，最后也都帶著不知深意的笑容離開。
看見南嘉臉上不爭氣的泛起紅暈，石誠一口飲盡杯中酒。
“再來一杯。”顯然是趾高氣揚的語氣。
“我不和你比。”
石誠輕聲哼一聲，一邊飲酒，一邊把目光移放在各色人中。
“喂，喂。”他快速拍打南嘉。
南嘉循著他的眼神望去，微燙的面龐似乎在控制大腦，影響檢索目標。
“鮮花邊的那桌。”
“誒？”南嘉似是酒醒片刻，“那是嵇……”
石誠一臉茫然：“什么雞，你腦子里想什么呢，那不是蘇如殷嗎？”
南嘉點頭，道了聲是啊。
“之前那次你不是應該和她有交集嗎，不行我得去要個簽名。”
“誒？”南嘉一把拉過他，“不合適吧……”
“要個簽名而已，”石誠噗嗤一笑，“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什么？”南嘉摸摸自己的臉自顧自說了句是啊。
石誠看向蘇如殷，又看看眼前與醉鬼只有一線之隔的男人，不自覺招呼酒保結了賬，心有不甘地帶著南嘉離去。
“不用……扶我的。”南嘉漸漸失了身體的控制權。
路人在訕笑，一面是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一面是百無聊賴的旁觀取樂罷了。
“你要喝什么？”
“隨意。”
柳從嘉低頭看向她：“好，那就不喝酒。”
“什么？”
“這里應該會有果汁，我去問下。”
嵇散無可奈何，心里卻誠實的向腦子分享愉悅。
夜晚的街頭，各色燈光閃爍，是商賈在招攬客源，深吸一口城市的空氣。
“呸，都是尾氣。”南嘉大叫一聲。
也就姑且聽罷，石誠就近找了個飯館歇息，把人攙扶著躺在位子上。
剛剛還活蹦亂跳的人，一下子就脆弱得像案板上的魚肉，好在這樣的場面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石誠慶幸自己反應快，萬一在酒館里原地撒潑……真不知道如何收場。
沉睡的人哪有罪責可去追究。
趁著空兒，石誠折回酒館，鮮花邊的那桌早已換人，在這種地方也不便尋人，萬一被視作一門心思只想滿足下半身的男人，自己絕不能容忍，想到這個方面，他無果后就速速離去。
待他回來，南嘉已然半醒，到了能與人交談的地步。
“你猜你喝了幾杯？”
“五杯。”
“算上你沒喝完的那杯，五杯半左右。”
“該死。”南嘉用力揉按太陽穴，意圖重新掌控身軀。
“你要是在那兒倒地不起，別人會以為是我謀殺了你。”
“哈哈，就像上次那樣。”
聽到這兒，石誠情不自禁發笑，兩人開始攀談過往，這幾年的快樂用這短短一個多小時內便可細數得干凈。
“可惜了，我的簽名。”
南嘉差點又脫口而出嵇散，不過幸運的是他已經從酒精手中奪回大腦。
“蘇如殷的簽名？”
“不然呢。”石誠夾起說不出名的一大塊菜品一口吞下，竟沒有絲毫咀嚼的意思。
南嘉拍拍胸，也學著他一口吞下菜品。
“嗯？”
“放心，交給我，你要幾個簽名，什么字體的，需不需要寄語？”
石誠噗嗤一笑。
“不信是吧？”
他默然點頭，眼里盡是故意裝出來的不屑與取笑。
“等著。”
“好，我等著。”
南嘉白了一眼他，說聲餓了就繼續吃飯。
兩人彼此斗嘴，直至酒足飯飽。
分別的時候石誠打斷了南嘉的感謝之語，驀然一笑后便離開。
躺在床上，南嘉想起了那杯咖啡，想起了嵇散所有提問，把今天酒館中的那個男人串聯起來，謎題揭開。
突然醒悟過來，你我也終究是人間煙火的食客，誰如誰一般？
和石誠的賭是贏定了，他后悔為什么沒有下注，肯定是喝醉了腦子不清醒的緣故。
白色的小精靈被拒之門外，床尾是俗客洗盡鉛塵褪去的衣裳。
夜色將落，男男女女相擁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