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對我說,我是一只毒蝎。有著冷艷的外表,蛇蝎般的心腸。
其實他們錯了,我有毒,但沒有心。
我十一歲那年被就被送到一個官員家里,當作他們八年前丟失的女兒。依靠著他們的家庭,我很快就結識了很多對我有用的人。因為我年紀小,幾乎所有人對我都沒有防備之心。
幾年后那個官員因為嚴重違紀被查,他對我來說沒用了,我就離開了。
我的老板是誰,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大概是某個政府要員,為了自己所在的那座城市能夠成為江同省的中心城市,他不遺余力的奮戰著。
給我安排任務的是一個對我很好的男人,他曾經說他喜歡我,讓我千萬不能喜歡上別人。這真是可笑至極,他把我培養成了最出色的殺手,還指望我對他付出真心嗎?
雖然當時我已具備了殺手的冷血與技能,但畢竟還是太年輕,從未考慮過一旦失手該怎么辦。然而我卻在一次執行任務時失手了。
那年我二十歲,在追殺一個非死不可的人時,落入別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我一個人,被七個男人圍攻,身中五槍后掉落懸崖。
如果懸崖下面不是翻滾的海水,如果我沒有死死抱住一根枯木,如果水流的方向不是浮遇島,如果不是美人魚早一點發現了我,從鯊魚群里將我救走。我,現在也沒有我了。
雖然是美人魚救了我,但是我睜開眼后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大少爺姜王峪,后來才知道他原來是二少爺,為了保護他那個將來必定會成為島主的弟弟,他們全家給了他最好的成長環境。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認識了姜王峪,那個眼神溫柔的讓我頓時忘了所有傷痛的人。
我用我這二十年來學到的最黏人的技術,一步不離地待在他身邊,就像被他撿回家一只小貓小狗,恨不得睡覺時都躺在他身邊。但這是不可能的。
當我知道了浮遇島的神奇之處以及姜家的使命之后,我跪在老島主面前,請他相信我,我愿意為浮遇島做任何事情,哪怕付出生命。我的命本來就是他們救回來的。
老島主也有一顆慈悲之心,否則他就不可能為了保護山上那幾只動物,甘愿這么不自在地活著,還讓自己的后代也擔起這份責任。哪怕那些動物背后有更可怕的災難,他又何苦一力承擔?
他能為那么多不認識的人考慮,自然也會為我這個可憐的小女子考慮。考慮到我的安全問題,他起初不允許我離島,后來我給他分析了一下,如果外面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浮遇島就真正成了一座盲島。
在我的再三建議下,老島主同意了。可我又舍不得離開了。
我已經深深依戀上了那個把奄奄一息的我抱在懷里的男人。
原來我不是沒有心,我只是沒有遇到那個能將我冰封的心融化的人。他做到了,可他又不能輕易對我許下承諾。
我選擇為浮遇島做事,實際上就是選擇了為他做事。他明白我的心,卻也只能在我離開浮遇島時,對我說“千萬小心,遇到危險就趕緊回來”。
這就夠了!我一定會回來,但不是遇到危險的時候,而是我能為浮遇島排憂解難的時候。
我在一個月光清朗的晚上乘船離開浮遇島,他站在我上船的地方默默凝視著小船行駛的方向,衣角隨風飄。船越走越遠,他白色的身影漸漸變成一條線、一個點,在以后我的人生里,他就成了唯一。
我用了五年時間,在融明市培植了兩個助手,他們對我的心就像我對浮遇島一樣。我當然沒有告訴他們我在做什么,但是我告訴他們該做什么,他們就會義無反顧地去做。
我出錢讓其中一個人學了信息技術,然后去政府部門上班。另一個人上了總裁班,自己開公司當老板。他們又培養了自己可信任的人,可以打探到方方面面的消息。
對于一次次“炸橋”事件,為了轉移警察的注意力,我找到了毛義幫的藏身之地,經常跟蹤他們,摸清了他們的行動習慣。然后利用我們當中某些人的影響力開始制造輿論,說炸橋和毛義幫有關。
五年,我沒有回浮遇島,僅靠一部電話與島上聯絡。
老島主多次讓我回去看看,可是我不能回去。我是如此思念著他,如果回去見到他,我是不是還能下定決心離開?
可是,再次聽到他的消息,卻是他出事了。我坐在船上,如同坐在刺猬的背上一樣,渾身火辣辣地疼。原來那不是身體疼,是心疼。
還是一個晚上,只不過沒有月光,我又踏上了浮遇島。
在中閣門口,我看到了二少爺和桑桑,他們都長大許多,不像五年前那樣調皮了。但是看到他們沮喪的樣子,我寧愿回到五年前,看他們嬉笑、打鬧,搞各種惡作劇。
終于,我見到了我日夜思念的人。
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眼睛周圍一圈烏青,臉色是灰色的,已經沒有一點生氣。
我來不及悲傷,先問老島主,怎樣才能救他?
那是我二十五年來最痛苦的一段回憶。那天晚上,我一直守在他床前,希望他能看我一眼。
后來,留靈師傅出現了。他給我們帶來一線曙光,同時也給了我們更深的絕望。
他的生命,竟然只剩下不到五年的時間。
禍不單行。不久后二少爺落水失憶,老島主因病去世,噩耗一件接一件,讓人喘不過氣來。
大少爺成了臨時島主,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我想留下陪他,可是他卻堅決讓我走。
在走之前,他用小刀在我左肩刻下了和美人魚一模一樣的星形印記,說以后可能用得到。而我獲得了在他懷里享受片刻溫存的權利。
他的心跳告訴我,他心里有我。
五年前,他可能還想讓我等他,等到他弟弟長大,有能力繼任島主之位后,他就能和我在一起了。他沒有說,我能感覺得到。
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給我任何承諾,相守在一起,以后苦的是我。
何況他不是真正的島主,他的右手食指沒有任何超越常人的能力,可他卻要做和島主一樣的事。所以,我得幫他。
為了他,我做任何事情都無怨無悔。我只希望時間過得慢些,希望二少爺成長得快些,希望他留很少很少的時間給自己。
可是我的三個愿望一個都沒有實現。
現在,我只能站在斷念崖上,看著他可能跳下去的方向,思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