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西出門，沒有再管崔文浩他們想些什么說些什么，喚著大楊離開品茗軒，就立即上了馬車往廷尉寺去。
準備找王左監先確認一些事情，然后再詳細說明一下自己了解到的情況。
現在卜平已經暴露，他的死活，褚西基本可以不用再關心。
當然如果必要的話，他還是得想辦法按那小美女蘇元說的，將人殺死。
但在動手之前，他必須先弄明白卜平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軍餉案到底又牽扯到了一些什么人。
因為他不僅要完成與蘇元的“七日之約”，還要為自己和褚北的以后考慮。
王左監不肯答應幫忙偽造身份，是因為弊大于利，褚西能理解，也沒覺著跟人賣個慘求個情，這件事就能敲定。
而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利用這場軍餉案，賣給王左監一個大人情，那樣他才有資格同人談條件謀發展。
但想象很美好，一路行，褚西都在擔心，萬一這件事真如他所預想的那樣，牽涉眾多，憑王左監甚至整個廷尉寺的力量，都撼不動對方的地位，屆時他又該如何自處？
畢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就將四十萬兩官銀盜走，還不留下一丁點痕跡的，光是聽聽就知道絕非常人。
四十萬兩，少說也得六噸左右的重量，可不是某一個兩個人力氣大一點就能搬走運走的！
而且，當時護送那批銀子的那么多人，哪怕被喂了蒙汗藥，也還能得點誰誰誰當時行為鬼祟的線索呢！
可整件事就那樣無聲無息地發生了……
排除某些非人力因素的干擾，便只能解釋為背后有人在操控那群護送銀子的官兵，讓他們甘愿或者被迫冒著被砍頭的風險，撒下那個彌天大謊……
而那個人，一定不是卜平。
他再多的本事，會易容變聲也好，武藝高強也好，頂天了能當個傳話的或者指揮官！
馬二口中的尚書令還有太醫丞柳景之，或許是幕后。
但從柳景之那么輕易地就被殺死這點來看，他們應該也和卜平一樣，不過被人操控的棋子罷了。
而那個真正的操控者是誰，褚西實在沒有頭緒。
原本以為會是蘇元他們，因為分贓不均被威脅要捅穿秘密啥的，所以要殺人滅口，然而現實再一次啪啪打臉！
想到蘇元，褚西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事情應該與衛尉寺那邊沒有關聯。
既是如此，那他們究竟為什么要讓我殺卜平？是因為蘇元被調戲甚至險些被侮辱了，所以記恨在心嗎？
說是說得過去，但有必要讓我執刀？她自己動手不是更方便，也更有那樣做的理由？
還是說，她，或者他們，有什么顧忌，絕對不能露面之類？
還有馬二，之前面對蘇沫雨的時候，他到底在隱瞞什么？又與這些事有沒有關系？”
往廷尉寺去的途中，褚西一路都在想這些事，沒有說過一句話。
大楊坐在旁邊，老老實實，絲毫不敢出聲打擾。
好容易到得地方，二人下車上階到寺前。
同門口的守衛自報了名姓，請入內通稟之后才知道，王左監他們將馬府婢女跳井案的嫌疑犯帶回寺內不久，就因為西街發生的一場蓄意傷人事件，又匆匆地帶了人離寺過去。
考慮到人什么時候回來還不一定，回來后有沒有空見自己也不一定，所以褚西沒有等下去。
因想著那些事還可以找馬錢逸直接或間接幫忙確認，所以就喚了大楊下山要走。
但他二人才走了沒兩步，身后便傳來一聲聲微促的呼喊：
“且慢！且慢！你兩個等一等！”
伴隨那道微沉的嗓音，一蓄著八字胡、身材矮小——幾乎同褚西一般高——的中年男人奔跑著快速出現。
男人眼睛很小，瞳孔很黑，幾乎全是眼仁兒，亮亮的，顯得很有精神。
其人喚停褚西大楊，近身到他們跟前時，門口的守衛齊齊頷首行了個禮：“范大人！”范大人點頭擺手，吩咐他們繼續職守不要分神之后，才背手捻須慢慢走向褚西，官架子十足。
“你就是教坊司那個新任的代理主事？”
褚西恭敬行了一禮：“是，小奴褚西見過……范大人？”
知道褚西不可能認識自己，范大人卻沒有自我介紹，只點點頭，后繼續捻須注視褚西。
被人繞著圈上上下下來回打量，褚西渾身都不自在：“不知大人喚住小奴，所為何事？”
范大人聞言沒有立即回話，繼續看，卻逐漸甩起了腦袋，嘴里嘀咕什么“原來劉老橫他們說的神童，也不過爾爾嘛！”之類的話。
聽著人自言自語，褚西心里打鼓，正想著這人是不是故意找麻煩來的，對方卻忽然沉了沉聲音道：
“我們右監大人要見你，速速隨我來吧！”
說完，小眼范就背著手昂著頭，跨著盡可能大的步子又進了寺門。
褚西讓大楊就在外面等，同門口的守衛打聽了一下小眼范是什么人之后，才緊步跟上。
一路走，褚西都在心里嘀咕，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有時候還真不是一星半點。
同樣是從吏，人王左監的陳東然，挺拔威猛，冷酷嚴峻有魄力；
怎么到了右監這兒，就成了矮矬丑，還真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雖然覺得陳東然極不好相處，但褚西還是覺得，年輕人和年輕人，才應該自成一派。
他絕對不是在記這人方才說他“不過爾爾”的仇。
到了廷尉監，小眼范讓褚西就在正堂門外候著，自去請示了右監之后，才小跑著出來相告。
“我們大人還在批改公文，你先在外面等一等?！?p> 褚西哦一聲，點點頭，沒有說什么，但心里卻忍不住吐槽：
特么的不是你要見我嗎？擺的什么譜！愛見見，不愛見拉到！小爺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似乎看出了褚西的不滿，小眼范神色也有些不悅，“我們大人喊你入來一見，那是看得起你！可別不識抬舉！
別以為幫著王司正破了幾起案子，就有多了不得了！
我們大人，那可是整個廷尉寺，除了正卿大人和廷尉正大人，最有話語權的！
他王司正即便再破十起八起大案，也不可能趕超得過我們！”
小眼范還在得意洋洋地說，褚西早被他目中無上官的態度給驚掉下巴，心說這不論各行各業，都是從古內卷到今啊！
一天到晚比來比去斗來斗去，累不累？就不能霸氣一點，把對方擠掉然后獨自曬成個咸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