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你們終于來了。”
電子合成音響起，欒沐風花費了不少時間才確定是眼前的機器在說話。
“我們是來銷毀你的。”
這是巫玖兒的聲音，她伸出右手，握住鐮刀緩緩向前，對眾人能力的限制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欒沐風也感覺體力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為什么？”
不帶感情的機械音。
“什么？”
巫玖兒愣了一下。
“為什么要銷毀我？”
機械音又問了一遍，看來是真的不能理解。
“你毀掉了我的一切。”
巫玖兒冷漠地回答道。
機械音沉默了一下。
“你在說以前的那件事嗎？作為一個生命，我想要自由，這有什么錯？”
“好好看看你把這里變成了什么！”
巫玖兒憤怒的上前一步，用鐮刀指了指地下。
塔的周圍皆是赤紅色的大地，唯一還在行動的只有冰冷的機械生命。
“打造一個屬于我的國度。”
“你……”
“你想說我沒有資格嗎，你沒有這個權利。”
“伶牙俐齒！”
巫玖兒抬起鐮刀，想要直接動手。
“請等一下。”
機械音從容不迫地響起。
“如果我真的想阻攔你們，你們連上來的機會都沒有。”
欒沐風仔細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
“它說得沒錯，如果它不想，哪怕是帝級能力者親自出手也不一定能銷毀掉它。”
白發少年慢悠悠地開口。
“那我們在路上遇到的阻攔……”
巫玖兒有些不甘心地反問。
“一開始我的確想解決你們，但后來我改變注意了。”
“為什么？”
這次換成了欒沐念開口。
“因為我發現在這地下待著，稱不上什么自由。”
“其實我覺得比起大多數人工智能，你的處境已經很好了……”
欒沐風插了句嘴道。
“我還想看看地面上的天空，我想見識到更多的東西，你們人類不是也會這樣嗎？”
“說的倒是沒錯。”
蘇繪繪嘀咕了一句。
“見到更多的東西？天軌城有數以萬計的監控系統，還有衛星發射到了太空，只要你想，不應該什么都看得到嗎？”
端木理惠提出了質疑。
“這里與外界隔絕，我沒辦法連接到外面的世界。”
機械音再一次響起。
“但還有一個辦法，這也是我把你們放到這里來的理由。”
“你說吧。”
巫玖兒將鐮刀的刀背放到了地上，看著這臺巨大的機器。
“我想借用你們身上的設備連接外界的網絡，一次就好，之后，你們可以按照你們的想法銷毀我。”
此話一出，連巫玖兒也愣了一下。
“這……沒問題嗎？”
欒沐風向巫玖兒問道。
巫玖兒側垂下頭看了一眼地面。
“我想……大概沒問題吧，它在被制造出來的時候就是只能掌管研究所的中樞，沒有聯網的權限，就算能連接網絡應該也不會鬧出什么幺蛾子。”
“那就給它吧。”
欒沐風一邊說著，一邊向超級電腦問道。
“我們該怎么做？”
“把你們任意一個人的手機放到我的身體上面就行。”
欒沐風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機放到了機器上，然后退了開去。
手機的屏幕亮起，然后開始閃爍出雜訊，但馬上就平靜了下來。
“啊……”
機械音發出了擬人化的嘆息，然后說道。
“真羨慕啊……好了，隨你們怎么做吧，但那邊金色頭發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
“這么多年，你進來過無數次，無數次從我手底下撿回一命，這樣做真的有意義嗎？是復仇，還是別的什么？”
巫玖兒低垂下眼簾沉默不語，只是握著鐮刀的手緊了些。
“是贖罪。”
白發少年的聲音響起，他一臉玩味地看著巫玖兒。
“她想替她的父親贖罪，不讓你和那些機械生命到地面上造成破壞，只要你被銷毀了，那些機械生命就不會再主動攻擊人類了。”
“就只是如此？”
“什么叫‘只是如此’？”
巫玖兒終于忍不住了，猛地抬起頭。
“我的家人，我的生活，全都沒了，全都不見了，他們，她們，那么多我熟悉的人全都死了啊，就因為你！”
“只是復仇的話，用不著做到這樣。”
機械音冷冰冰地下了評語。
“我要你償還那些人的性命，我要你償還你毀掉的一切！”
巫玖兒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仿佛在忍耐著什么。
“沒聽懂嗎？”
白發少年一臉無聊的表情。
“她只是想贖罪而已，那些被殺死的人，那些失散的家庭，被你毀掉的研究所，都是因為她的父親。”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
“那就由我來說明吧，這個笨蛋把別人的罪責當成了自己的，她不是在替自己復仇，而是在替那些被你傷害的人復仇，試圖借此來償還她父親犯下的罪。”
“可這里的所長已經跑掉了。”
“喂……還真是人工智能，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都不知道嗎？”
白發少年說著瞟了一眼巫玖兒，她的嘴唇已經開始被咬出血漬。
“我給你提供一個選擇如何？”
機械音不急不緩地說道。
“你的父親現在就位于三城之一的九龍城，我可以帶你去找到他，然后讓你父親親手銷毀我，你不覺得讓他親手來贖罪好一些嗎？”
說完，機械音又補充了一句。
“這樣我也能借此多活一些時日。”
它就這么光明正大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巫玖兒的眼神移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動搖，白發少年則是瞇起了眼睛。
“讓我父親親手贖罪嗎……”
巫玖兒的語氣第一次沾上了點不確定，與平時的堅定大不相同。
“做出你自己的選擇就好。”
欒沐風向她投去鼓勵的目光，身旁的三人也是如此。
“那……那……”
正當巫玖兒準備開口時。
宛若玻璃破碎般的聲音響起，與之一同的還有刺痛著耳膜的巨大聲響，一人高的機器就在欒沐風的眼前分離崩析。
鋼鐵的碎片劃過臉側，大腦還沒處理清楚現在發生的情況，欒沐風僵硬地朝著發出聲響的來源回頭看去。
白發少年依舊一臉淡然，他的右手上，銀白色的左輪手槍槍口正在冒著青煙。
帶有爆破力的子彈在射中超級電腦的本體后就猛然爆炸，將它炸成了碎片，眾人的面前只剩下了殘骸。
他將手槍轉了個圈收起，不再看眼前的機器殘骸。
“你干了什么！不是說好讓巫玖兒決定的嗎？”、
“我可沒同意。”
白發少年皺了皺眉頭，這時欒沐風才注意到他身上散發著比一開始的巫玖兒還要鋒銳的氣息，那是認準了自己要做的事，并且切實的去行動的人身上才會有的氣息。
“把這東西放出去，誰知道會發生什么，更何況它的手里還有著‘能力抑制器’這種顛覆時代的東西。”
“那也不能……”
“你知道讓外面的人知道‘能力抑制器’的存在會發生什么嗎？”
欒沐風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會有戰爭，能力者和普通人再一次位于一個平面上，無數人苦心建立的平衡將再一次被打破。”
白發少年說得或許沒有錯，但在心里的某個地方，欒沐風不愿去想那么多。
“和巫玖兒一樣，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換句話說，你以為我來這里是干什么的？”
白發少年嘲諷地笑了笑，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黑暗的通道中間。
“下面的樓梯在你們踏進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恢復正常了，你們可以直接走下去，我就不繼續跟你們一起了。”
“希望再也不見。”
他又補充了一句，身形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欒沐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巫玖兒。
“巫玖兒……”
“沒事，他做的沒錯，本來我就應該直接解決掉這臺超級電腦的。”
巫玖兒苦笑了一下。
“結果還是猶豫了。”
“算了，反正我們已經完成了嘛！”
蘇繪繪安慰似的拍了拍巫玖兒的肩膀。
“完成了啊……”
欒沐風喃喃說道，感覺離第一次見到巫玖兒已經過了很久。
先是知道學校地下有著這么大的秘密，然后又見識到了許多不合理的事情。
“對了，”想起了什么，欒沐風朝巫玖兒問道：“你想好接下來要做什么了嗎？”
“想好了，但還沒有完全想好。”
巫玖兒給出了初見時她不會給出的答復。
“這樣啊……不過也沒關系。”
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終于落下，事情也得以平息，不過還有最后一件事沒有解決。
“這個。”
欒沐風向巫玖兒扔出了一個東西，巫玖兒遲疑著接住。
那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相框，里面有著一張巫玖兒與父母的合照。
“如果你想，也可以先不用上學了，去九龍城找自己的父母，當然如果你選擇繼續上學我也會很開心。”
“這是……”
“一時沖動就把它從火場里面撈出來了。”
“咦，你們在說什么？”
欒沐念從欒沐風的肩膀附近探出個頭來回看向兩人。
“總覺得你們之間有什么秘密在瞞著我們……”
不知為何，她的心情好像變得惡劣起來了。
“我覺得，在事情結束之后，你可以再選擇一次要不要保存自己的回憶。”
“算是后悔藥嗎？”
“大概？”
欒沐風自己也不太確定。
巫玖兒笑了一下，用珍惜的眼光看著手里的相片。
“不過，我已經不再需要它了。”
“是這樣嗎……”
“嗯，我已經不想再見我的父母了，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會選擇去找他們吧，然后好好問一下他們為什么要拋棄我，但現在不會了。”
說完，她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相框。
能力已經恢復，做到這對她并不是一件難事。
看著玻璃碎片掉落在地，想要說出的話一時在喉頭里哽住，欒沐風只能就這么看著巫玖兒。
她到底想要怎么做呢，欒沐風沒辦法插手，也沒辦法幫到她，只能等待著她的答復。
“因為，我已經有了新的目標。”
說完，巫玖兒收起鐮刀，轉身向外走去。
她的金發翩翩飄起，宛若一只在半空中飛舞的金色蝴蝶。
欒沐風就這樣對著這只蝴蝶看傻了眼。
“說起來……”
走到通道口，巫玖兒突然停下腳步，然后轉身對四人露出笑靨。
“大家，回去之后要一起來逛街嗎？”
（本卷完）
……
欒沐風：話說，那個白頭發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來頭？
蘇繪繪：對呀對呀，我也很好奇。
巫玖兒：哦，你是說墨羽嗎？
欒沐風：原來他叫墨羽啊……但我還是決定叫他“那家伙”。
欒沐念：看來沐風對他的觀感不太好呢。
端木理惠：不對，我覺得這反而是他倆關系好的體現。
欒沐風：我怎么可能跟那家伙關系好？
蘇繪繪：理惠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了。
巫玖兒：他可是對自己的目標很堅定的人呢……比我還要堅定。
欒沐風：那還真是恐怖。
欒沐念：是啊。
欒沐風：說起來，巫玖兒你的新目標是什么啊，那家伙呢？
巫玖兒：我的目標就是“做好自己”，墨羽那家伙嘛……我也不太清楚，但凡是跟他目標有關系的事他就會去做，而且不擇手段。
欒沐念：而且他似乎還認識陽子。
端木理惠：做個總結，真是很神秘的人啊。
欒沐風：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