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基金會回到家以后,李洛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
他起身從床下翻出兩個填滿的彈夾,一個是他的,另一個也是他的。
明天早上從下三區回來之后要直接去銀月大廈,所以他現在就得把裝備全都帶好。
游行的時候指不定會發生什么預料之外的狀況,多一手準備肯定沒錯。
更何況,銀翼三代除了殺傷力大以外,也能很好的掩飾自己的精神觸手。
如此想著,夜幕悄悄降臨。
李洛生無可戀的站在耀明鋼鐵廠的大門前,心底充滿了苦澀。
二五仔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我不想做二五仔?。?p> 朝著寂靜的夜無聲的嘶吼了一句以后,李洛最終還是沉默著、悲催著接受了自己現如今的身份,無力的拖著兩條沉重的腿,一步一步邁向了B區廠房。
有件事情其實李洛一直不理解,既然聯邦連空艇都能搞出來,為什么就不能生產幾個完全自動化的流水線機器來代替人工呢?
這樣豈不是效率更高,收益更大?
只可惜暫時沒有人能夠給他解答疑惑。
剛一進去,曾德甫便瞧見了他,沖他揮了揮手,等李洛過去以后,他有些興奮的小聲說道:
“我聽他們說,今天晚上的宣講會可能會講新東西,待會咱可得走的快些,到時候去搶個好位置?!?p> “呃,不用這么麻煩吧?!崩盥鍝狭藫项^,開口說道。
“你這是剛來,還不懂,房關老哥要好久好久才會講新東西的,到時候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跑的快嘞?!?p> “其實吧...今天早上下班的時候恰巧碰見房關大哥了,他說晚上能給咱倆留個前排的好位置?!?p> 看著曾德甫一本正經的模樣,李洛小聲嘀咕了一句。
“握草!真的嗎?”
曾德甫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自覺的大聲了起來,引來周圍眾人一陣側目,旋即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湊近李洛小聲說道:
“走走走,咱倆去廁所說。”
隨即他便拽著李洛快步離開了B區,剛一到外面,曾德甫便再難以掩飾他的興奮和驚訝,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可以啊小洛,快跟我說說,你咋做到的,我在這兒都待了三年了,還從來沒見過房關老哥給人留位置嘞。”
“呃...也沒做什么啊,真的就是早上出門正好碰見,然后房關大哥就說要給我留個位子。”
李洛攤了攤手,聳了聳肩,一臉無辜的模樣。
曾德甫又一次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盒子,從里面抽出一根香煙遞給李洛,又拿出火柴給他點上。
他還想給自己也點上一根,然而盒子里已經空空如也了。
曾德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把皺巴巴的空盒子又揣回兜里,開口道:
“我嗓子有點疼,今天晚上就不抽了?!?p> 李洛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并沒有說話,他蹲在廁所門口,微微瞇著兩只眼,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吐出。
“每天都做著重復又枯燥的工作,不累嗎?”
“肯定累啊,可再累也沒法子,家里還有好幾口人等著吃飯呢。”曾德甫撓了撓后腦勺,感嘆道,隨后他又繼續說。
“再說了,黎明終將會到來,我們只是暫時身處黑暗而已?!?p> 李洛歪頭瞥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他開口問道:
“你真的相信黎明那種東西嗎?”
“我信啊。”
曾德甫一臉的理所當然,可旋即又嘆了口氣,低頭喃喃道。
“哎,其實吧,一開始我是不信的,希望和未來這種東西,對咱們這種人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可是啊,房關老哥跟我說過?!?p> “人嘛,總是要有夢想的啊。”曾德甫看著李洛,一本正經。
李洛沒有說話,良久,他把已經燃到過濾嘴的煙頭丟在了地上,抬起腳來回的摩擦了幾下。
“走了走了,回去干活?!?p> 曾德甫笑了。
隨后兩人順著原路返回,昏暗的月光下,漸行漸遠。
夢想。
夢里想想就好了。
李洛如是想到。
......
“所以大家不要悲傷,也不要灰心,不要覺得生活如此艱難,我們就應該向生活低頭。
就像天永遠會亮,太陽永遠會從東方升起,我們也要不斷的去思考,不斷的去學習,去堅持自我。
只要在面對苦難的時候,腦子里出現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放棄,那么,恭喜你,你已經領悟了生活的真諦,你已經站在了黑暗的盡頭。
黎明對你來說,已經觸手可及。”
房關的臉上似乎永遠都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低沉溫和的嗓音極其富有感染力。
隨著吃飯時間逐漸臨近尾聲,宣講會也到此結束,眾人紛紛散去,回到了B區廠房。
曾德甫意猶未盡的砸了砸嘴巴,忍不住對李洛說道:
“房關老哥今天晚上講的實在太好了?!?p> 隨即他便看到房關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離去,而是朝著他們的位置走了過來。
房關走到近前,摸著自己濃密的絡腮胡子,笑吟吟的對他說道:
“德甫,今晚是否有所收獲呢?”
曾德甫興奮的點了點頭。
“有收獲就是好事,你先去忙吧,我留小洛兄弟說點事情?!?p> 曾德甫羨慕的看了一眼李洛,隨后興奮的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走啊,一起去上個廁所?”
李洛不知道房關到底藏著什么幺蛾子,但是想到陳夢今天在電話里的叮囑,他依言點了點頭。
離開食堂以后,房關也從兜里掏出了一個同樣皺巴巴的紙盒子,從中倒了根煙,遞給了李洛。
“紅塔,咱們B區不少人都喜歡抽這個,雖然有些嗆嗓子,但是夠便宜,抽多了也就習慣了?!?p> 房關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根,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我今天回去以后,忽然想起來,14年的時候咱們B區除了重金屬中毒以外,確實還發生過一件其他的事情?!?p> 李洛頓時來了興趣,悄悄側起了耳朵,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著房關說下文。
“當時B區和現在的其他區一樣,設有一個區長,我記得當時的區長好像是姓劉,二十多歲,具體叫什么就記不大清楚了?!?p> “也是在某一天晚上大家都在上夜班的時候吧,劉區長進來像往常一樣巡視了幾圈,等大家都去吃飯的時候,他把自己吊死在了廠房里?!?p> “要知道在那之前,大家伙完全沒有發現他有一點兒的異常,甚至他還自費給我們加餐,一加就是一個月,平日里見誰也都是笑呵呵的。”
“當時這事鬧的挺大的,連咱們鋼鐵廠的大老板也都親自下來查看,后來我也是聽別人說,劉區長天天吸DCT,欠了下三區某一個大社團不少錢,早就傾家蕩產了,社團的人放話說,要是劉區長再還不上,就要拿他的器官去抵債。”
“劉區長也是走投無路了,但是他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大老板的電話,好像是最開始是想求大老板幫幫他,可大老板哪認識他是誰啊,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p> “嘿,你猜后來咋的,他也沒有到處說公司壞話,反而給大老板連著寫了一個月的感謝信,洋洋灑灑的,然后他就把自己給吊死了?!?p> 說到此處,一根煙正好燃盡,房關長長的出了口氣,滿臉的感慨,而站在他旁邊的李洛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皺起了眉頭。
一個明顯對鋼鐵廠和老板有怨言的人,竟然在吊死自己之前,破天荒的寫了一個月的感謝信。
這事不管咋看,都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