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色皎潔,映照的整個春州城霜影悠漾,清輝婆娑。
城西文廟旁的小巷,走出一個黑衣人,兜帽遮臉,行蹤詭異。不走大道,只在樓閣的阡陌巷弄之間,兜兜轉轉。
行至春州太守府西側,在一棵數丈高的古槐下,將一節密封的竹筒塞進樹洞,又匆匆離開,消失在巷弄中。
少許,太守府西側門悄然打開,一滿臉皺紋的老仆,步履蹣跚的行至古槐樹下,將東西取出,返回府內。
老仆掩好門后,沿著后花園的青石路,步入一間簡陋木屋。
屋內燭火搖曳,老仆借著昏暗燭光,挑開竹筒臘封,抽出一張黃紙展開。
“長溪有變,敵六品劍修,同行二品兩人,其一有傷,城外,誅!”
待黃紙燃盡,老仆熄滅燭火,黑暗籠罩,寂靜無聲。
————————
春州客棧,天字上房
陳景陸伏在桌案,借著燭光在黃紙上臨摹符咒,手持一支溫潤剔透的玉制軟毫筆,品相極佳。落筆生輝,靈氣四溢。
元良也并未休息,坐在床頭打坐調息,盡快適應身體的變化,以防萬一。
行炁歌功法著實有些粗淺,人體十二條經脈,氣息變化無端,最終目的,在體內行成一個周天循環,所有的功法行炁的開端和路線都不盡相同。
一部功法的好壞,取決于氣息游走時能惠及多少穴位,再通過遍布周身的穴位吸收天地靈氣,滋養肺腑。
氣息越足,氣穴吸收和煉化靈氣的速度就越快,相輔相成,極為精妙。
所有功法都是經過無數次推衍,才逐漸完善,稍有不慎,輕則氣息逆轉走火入魔,重則傷及肺腑,一命嗚呼。
上次救人心切,元良強行運轉氣息,大量靈氣入體,氣穴來不及運轉煉化,導致體內氣息不純,才會造成經脈破裂,肺腑重傷。
修行之人,周身七百二十穴,行炁歌只疏通了五十有余,稱之為粗淺也不為過。
就在元良入定時,隔壁房間‘咚’的一聲巨響,仿佛什么東西砸在了桌面上。
元良猛的睜開眼,一臉凝重,跟陳景陸對視后,兩人同時起身,打開房門,來到隔壁。
卻見隔壁房門大開,屋內也沒有一絲打斗痕跡,唯獨師姐不見了蹤影。
“小心點!”元良出聲提醒道,手邊能用的只有柴刀,拎在手里,仔細觀察屋內的蛛絲馬跡,企圖發現些什么。
被褥溫熱,斷定師姐剛走。至于那聲巨響,屋內的桌子上那個入木三分,明顯用腳踩出的印子,就說明了一切。
事出緊急,師姐來不及告知,不得不用這種方法提醒兩個少年。
“誰?”門口的陳景陸突然大喝一聲,元良迅速扭頭,只看到一個黑影在屋外的過道處,破窗而出,速度極快。
兩個少年緊隨其后,來到客棧外的大街上。月朗星疏,視線也極好,那道身影在房屋之間幾個彈跳,奔著東門而去。
“調虎離山,這人想引我們出城!”陳景陸盯著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沉聲說道。
“城內他們應該是有所顧忌,所以要將我們引到城外,即是陰謀,也是陽謀,明白著告訴我們,城外見。”
元良一抓陳景陸的胳膊,說道:“六子,你留在客棧,這幫人顯然吃定了我們,你留下好有個照應。”
陳景陸聞言,一甩胳膊,把元良的手掙開,“別扯蛋,要去一起去。”
元良料定陳景陸會這么說,也不多言,看著遠處隱在黑暗里的城門,輕聲道:“那就一起!”
兩個少年相視一笑,奔著城門疾馳而去。
黑衣人站在城墻下,似乎在等,看到兩個少年的身影跟上后,扶搖而起,翻過城墻不見蹤影。
陳景陸一邊跑,一邊從懷里大把大把的掏符咒往元良懷里塞,嘴里直嚷嚷:“這是天雷符,這是陰風符,這是輕身符,還有一些葵水符。一會有危險,貫入靈氣即可,省著點用,我帶的符紙不多。”
元良看著懷里不下兩百張的符咒,嘴角直哆嗦,這他娘的叫不多?誰家孩子出門帶幾百張靈符放身上?
兩個人翻過了城墻,城外是一片樹林,林子不大,再往前就是碧云山,那黑衣人徑直穿過樹林,朝山里奔去。
少年埋頭跟上,在一處山坳里,黑衣人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兩人走近。
元良伸手一拉想要出頭說話的小道士,向前幾步,開門見山問道:“是不是為了鎮魂牌?”
“很聰明。”黑衣人嗓音沙啞低沉,聽不出任何情緒,“牌子也要,人也殺!”
話音剛落,黑衣人閃身一拳,直奔元良面門,拳頭帶著呼嘯的破風聲,拳意滔天。
‘砰’的一聲。
砸在元良交叉護在頭部的手臂上,骨裂聲清晰可聞。少年應聲倒飛而出,撞在不遠處的石壁上,噴出一口鮮血,渾身因為劇痛,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栗。
體內氣息混亂,五臟六腑火燒一般,兩條手臂自然是斷了,軟趴趴的垂著。
元良死死的咬著舌尖,保持念頭清醒,不讓自己暈過去,背靠著石頭將自己身體抵住不倒。
靈識內的白魚此時化作一道流光,在體內極速穿梭,梳理混亂的氣息,順便修補受損之處。
黑衣人抬起手臂,看著自己小臂被劃破的傷口,有些不可思議。
四境對二境,受了自己全力一擊,竟然沒死,慌亂中還有心思傷到自己!
目光愈發陰冷,伸手一抓,憑空幻化出一柄猙獰巨刃,舉刀欲砍。
“起陣!”
眼神景象突然變了模樣,所有東西都一并消失,虛空一片,黑衣人越發的驚訝。
“四玄陣?”
陣外陳景陸沖到元良身邊,掏出瓷瓶,倒出一粒古樸丹藥,捏著元良的嘴便塞了進去,又拿指頭往里捅了捅。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散直全身,渾身劇痛暫緩。
陳景陸為了節省時間,說話極快:“那人暫時被我困在四玄陣里,給你吃的藥只能維持兩個時辰。敵人四境,我們毫無勝算!”
艱難的點點頭,元良倚仗著體內白魚和藥丸的神奇功效,身體也逐漸恢復控制,開口便道:‘跑!’
兩個少年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如果沒猜錯,城墻處肯定安排了后手,回頭必死。
向山而行,或許還有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