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學錄1
夏季的高溫總是令人躁動,教學樓前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樹葉隨著熱風來回篩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小憩后的慵懶酣然,陽光懶懶地灑在課桌上,金燦的有些刺眼。
六月的初夏,來的猝不及防。
六月是熾熱的光束,是躁動的心,也是意氣風發少年時,鮮衣怒馬似錦華。
在學校里的最后一天,每個老師都出奇般一致,進教室與往常不同的是只拿了水杯,而后在黑板上寫下“自習”兩個大字。
江何這十多天,所謂是監獄般的生活,為了沖刺高考,拉著樊菲在學校自習。
除了教室和床,其他都是遠方。
早上六點半到學校待到晚上十一點鐘回家,而后在家繼續自習。
每天都是凌晨兩三點睡覺,眼周一圈烏青的熊貓眼,十分疲憊。
好在孜孜不倦的自律,有了明顯的成效,面對幾次模擬考里的數學題,也能有胸有成竹的自信。
時間很快過去,一上午的自習課,沒人發出聲響,都在為自己的前途奮筆疾書。
周三下午是兩節語文課。
語文老師也讓出課程,來教室說了兩句話后離開。
在最后一天,各科老師都給了大家夢寐以求的自由時間。
沒有老師們的嘮叨聲,教室有點空蕩寂寥。
課鈴響起,下課又上課。大家仿佛被粘在課椅上,沒有任何動作。
很安靜的埋頭苦學。
江何亦是如此。
臨近下午四點鐘,江何有些困倦。
為了提神醒腦,她猛喝了口速溶咖啡,咖啡的攝入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提神,腦袋依然在空中搖搖欲墜。
江何拿起文具夾,掰開夾在胳膊上,一連串的動作,轉眼胳膊上已經有了四個文具夾。
痛感讓她瞬間精神,困意散去。
她瞥了一眼窗外,被眼中的景色吸引住,久久不能回神。
整片天空被夕陽包圍,赤橙的云霞在燃燒,一直從東燃到西邊,氣勢磅礴,將校園籠罩在染紅的半邊天里,金燦血紅。
江何有感而發,好像只有在校園里才能夠看見云霞,于是她在習題冊上寫下: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想了想覺得差點什么。
又改成,夕陽無限好,哪怕近黃昏。
……
樊菲朝江何扔了個紙條,正中她的鼻梁。
江何被砸的生疼,抬手揉了揉鼻梁,左右環視一圈,撲捉到樊菲正對著自己齜牙咧嘴。
攤她開紙條,歪扭的字體爬滿橫線。
【居然要畢業了,好不真實啊!】
江何回復:【于你而言畢不畢業都沒什么區別。】
寫完揉成團狠狠地砸向樊菲。
出手狠辣,沒什么重量的紙團,砸的樊菲痛叫。
安靜的教室在樊菲的慘叫下,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她。
沒幾秒,目光又淡了回去。
樊菲剛準備回復,班主任林瑟瑟就走了進教室。
“停一下,說個事。”熟悉的聲音響徹教室。
大家紛紛抬頭,姿態支棱起來。
“怎么大家都死氣沉沉的,后天就要高考了,開心起來啊!”林瑟瑟挽起衣袖,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字,“都學了那么久了,也不差這兩個小時玩,大家放松點。”
隨后黑板上露出“畢業班會”四個大字。
“來,班長上來帶頭寫下自己心里想說的話,釋放一下。”林瑟瑟笑著,這是她帶這個班級三年里為數不多的笑容。
經過開頭班長的行為,大家也勇敢起來,接二連三的走上黑板,寫下自己人生的座右銘。
幾分鐘后,教室變得熱鬧喧囂。
林瑟瑟這一次沒有因為吵鬧開口大罵,而是很欣慰的靠在窗臺邊,看著講臺上一個又一個充滿活力的孩子們。
倍感親切。
空曠的黑板上,被塞滿勵志又溫暖的筆畫。
一筆一畫,都是少年們的青春。
江何找了塊黑板最空的地方,著上自己的名字,而后寫下四個字:得償所愿。
回想起大學畢業時,她在教室走廊拍照,無意聽見李巾凡和朋友的對話。
——“凡哥,畢業了不許個愿啊?”
“娘炮才許愿。”李巾凡眼未抬,語氣又拽又欠,“再說,哥是幫人實現愿望的神,懂不?”
旁邊的人一頓吹噓。
而后李巾凡冒出一句。
——“得償所愿就行。”
……
大家都寫完后,林瑟瑟走上講臺,簡單說了兩句:“時間差不多了,大家排隊去一樓操場拍畢業照,甭管男的女的,速度整理下儀表啊。”
話音剛落,林瑟瑟從包里掏出氣墊補妝,粉撲重重地拍在臉上,肌膚也肉眼可見的白了。
收拾完,班級有秩的來到一樓操場。
攝影師還在拍其他班級的畢業照。
等了一會,其他班級拍完散場。
樊菲挽著江何的胳膊,靠在教學樓墻邊,發現熟人,朝著他打了聲招呼:“季茨林,是你們班拍照啊!”
季茨林側過頭,找到樊菲所在的方向,帶著兩個男生走了過去。
“你們班拍了么?”季茨林略過江何,直接問樊菲。
“沒呢,估計等一會。”樊菲笑著打趣他,“看見你初戀不打聲招呼啊?”
另外兩個男生擁呼,看向季茨林,意味深長地說:“老季?你還背著我們有初戀?”
江何連忙否認:“不是,她開玩笑呢。”
聞言,季茨林方才舍得看她一眼,目光勾出凌厲,涼涼道:“你就這么著急和我撇清關系?”
江何一愣。
這話說的。
就好像她跟他之間有什么故事一樣……
樊菲看熱鬧不嫌事大,在一旁扇風點火:“牛啊季茨林!你是真男人!”
季茨林視線還未移開她,帶有一絲審視。
“臥槽!季茨林是不是好哥們?認識美女不跟我們介紹介紹!”其中一個男生說。
“有什么好介紹的,”季茨林倒是臉不紅心不跳,淡淡道,“這不都說是我初戀了么?”
江何沒理他,尷尬賠笑:“我叫江何,長江的江,姓氏何。”
剛介紹完,林瑟瑟就在遠處喊人:“一班的!一班的人來拍照了!”
樊菲拽著江何撒腿就跑。
林瑟瑟安排好大家的位置,校長坐在中間,各科教師兩邊依次排坐,矮個子的女生蹲在前邊,高個子站在椅子上。
布置好后,攝影師舉著相機問:“準備好了嗎?”
“——3!”
“——2!”
“——1!”
“茄子!”
相機快門不斷咔擦。
-
拍完集體照,有同學拉著林瑟瑟合照,沒了鎮場子的人,大家亂成一鍋粥,散亂無序。
樊菲和江何乘亂跑去了小賣部。
學校里的小賣部有些年頭了,裝修老舊,還是八十年代的復古港風。
江何隨手拿起一板AD鈣奶,四支吸管分別插進去喝。
小賣部老板坐在門口,靠著玻璃柜臺玩游戲。
江何指著手里的AD鈣奶,問道:“老板,多少錢?”
“六塊錢。”老板瞥了一眼,快速報出價格,“姑娘,你這喝法我還是第一次見!”
江何從兜里掏出一把硬幣給老板,笑:“這樣喝起來很爽。”
“畢業了吧?”
“對!以后我們常來看你!”樊菲拿著一兜子零食湊過來,和老板開著玩笑,“大哥還是老樣子!”
樊菲和小賣部老板關系很好,時常和老板聊天,一來二去,自然熟悉。
“你就算了,好不容易送走你,你再回來我這小賣部都要黃。”
聊的正歡,季茨林和兩個男生闖入大家視野。
世界真是小……
怎么哪都有他……
季茨林走到老板身旁,指著前面的相機道:“老板,畢業了,一起來拍合張照。”
另一個同學很配合的幫他拍照。
“好啊!”老板站起身,將站在一旁的樊菲和江何也拉了過來,“都是同學,一起來拍!”
江何稍愣,遲鈍道:“啊?我就不了吧?”
老板抬手示意她過來,四個人站在一起。季茨林站在中間,江何和老板挨著他一左一右,樊菲貼著江何。
“看鏡頭,三,二,一!”
四個人很默契的比了耶。
事件發生的太突然,江何不自覺地抬起拿著奶瓶的右手比耶,顯得很突兀。
摁下快門的瞬間,季茨林偏頭俯視著江何。
“好,拍完了!”
季茨林眼神瞥向同學,像是在傳遞什么信息。
“不好意思,我閉眼了再來一次。”他這樣說。
另一個同學接收到他的意思,順應他的話:“行,再來一次。”
“三,二,一!”
剛剛發生的一幕,樊菲看在眼里,決定幫季茨林一把。
她忽地撞向江何,措手不及的瞬間,江何的腦袋貼到季茨林的手臂上。
季茨林身子一僵,面紅耳赤,動彈不得。
江何一整個大懵逼,驚慌失色地看向季茨林,而他也低著頭,兩人四目相望。
拍完照片,江何向他道歉:“抱歉,不疼吧?”
季茨林揉了揉手臂,一字一頓地:“怎么不疼?你來試試?”
“……”江何神情稍呆,被他說的有點囧,“抱歉。”
她早已在心里將他吐槽了千百遍,這人還有兩幅面孔呢?
喜歡的時候是小寶貝,不喜歡了就跟欠了他八百萬一樣!
季茨林沒再理她,轉身對老板說完就走:“老板,照片洗好了給你!”
老板點點頭,繼續玩起了游戲。
事后樊菲拉著江何往班級方向走:“你沒事吧?剛那個地上有個坑,腳扭的痛死了!”
江何皺眉,只覺得尷尬,沒有怪她:“沒事,趕緊回去。”
-
最后一天林瑟瑟沒有像往常那樣管著班級,這會還在樓下和同學們拍照。江何和樊菲到教室時,林瑟瑟還沒回來。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要在校服上簽名。
樊菲拿著校服走到江何桌前,給她留了一塊較大的空間,纖細的指尖點在那:“——江何,給我寫一個畢業快樂未來可期!”
“我能寫個別的不?”江何拔開筆帽,執起筆寫:
“祝我們的文科女神越來越美,歷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
江何自我吹噓,這些年抖音沒白看,還能從抖音上學點文案用上了!
樊菲盯著這段話,疑惑道:“這什么意思?”
江何沒解釋,敷衍:“你甭管那么多,你只要知道這句話比你那句話好聽得多。”
“……”
交換校服的時候,樊菲在她的校服上寫了一句:希望我的好姐妹春夏能夠遇到一個像我這么愛她的人!以后也要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
江何看著這段文字,暗暗吐槽非主流,但她莫名覺得開心,這種感覺像是寒冷的夜里,雪中送炭。
從腳掌開始向上爬,蔓延上升到整個身體,直至籠罩大腦的暖意。
……
慢慢地,教室門口出現了許多別班同學,大多是在高一沒有分班前認識的朋友來發同學錄。
樊菲拽著江河就跑,拿著一本厚厚的同學錄。
“干嘛去?”江何問。
“陪我去發傳單,我一個人不敢去。”
好家伙,發傳單可還行。
“還有你不敢的事?”江何很耿直道。
樊菲沒跟她計較,難得的好脾氣:“你以后這么毒舌的話,活該沒對象呢。”
樊菲怕她亂想,特意又解釋一下:“突然好懷念以前的你哦!”
江何看出她的意思,扯嘴笑道:“嫌我現在老啊?不過我覺得有一個小自己九歲的閨蜜還挺好的,至少比談戀愛有意思。”
樊菲白她一眼:“談戀愛多好啊!!你沒人要我可有人要的!你別天天粘我!”
“?”江何說,“塑料姐妹花?”
樊菲笑罵:“你他媽說人話。”
“……”
樊菲先來到文科五班,扯了五六張同學錄給別人,隨后又去了六班和理科二班三班,同學錄扯的只剩薄薄一沓。
最后來到理科五班,真同發傳單似的,一人一張,人人管夠。
江何看向教室,人鬧哄哄地,一眼瞟到季茨林課桌前有幾個女孩圍著。
她嘖了聲,覺得正常又羨慕,長的好看,成績也好,少不了女生愛慕。
就是她想不太明白。
像他這樣優秀的人。
當初怎么就偏偏喜歡上她了。
真是瞎了狗眼了。
不出江何意料,樊菲果然要給季茨林同學錄。
她擠到女孩們之中,本就狹小的空間因為兩人的加入,顯得更擁擠了,江何直接就是被擠到季茨林旁邊。
江何最怕這種麻煩事,撒開樊菲,直接坐到季茨林后桌去,靜等著。
她環著雙臂,姿態板正又慵懶地翹著二郎腿。
余暉映照在她身上,宛如一幅油畫。
好一會,江何等的不耐煩,踢起了桌椅玩,她絲毫忘卻了前面坐著的是哪尊佛,肆意妄為地踢。
季茨林轉過身,冷眼看她,語氣有點惡劣:“嫌兩只腳多余是吧?”
話一出口,就威懾到了江何,腳丫子不自覺地停住。
江何虎軀一震,有點被嚇到。
看到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倒也破罐子破摔,面上沒好顏色:“你又知道了,牛逼。”
說出來江何自己都覺得尷尬……
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個世界……
季茨林多看她一眼,眸色柔和了些,只見喉結來回滾動了下,欲言又止。
他沒吭聲,又轉回身去寫。
寫了兩張,便打發走所有人,語氣溫溫柔柔地:“我今晚寫完,以后再給你們。”
隨后漾起笑。
江何在后邊一眼看穿,不禁咂咂嘴。
笑里藏刀的典范。。。
這人以后要是進了社會,指定能混上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