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湖町,是藍山城最北的一町。藍山町的整體布局是越往南越富有,越往北越窮,黑湖町便是最窮的一町。
這里魚龍混雜,是黑幫最猖獗的地盤,也是官府和藍山各大勢力控制力最弱的地方。
靠近城門主干道的一條規模不大的買賣街上,有一家平平無奇的酒館,黑紅的酒幡沒精打采地聳拉著,上面‘石記酒家’幾乎看不清原樣,估摸有幾十年的歷史。
酒館內零散擺著八張桌子,此刻大中午沒什么人,只有掌柜在算著賬,“噼里啪啦”的算盤碰撞聲響起,驅散了酒館里的枯燥。
忽然之間,
外面走來一個人,
他身材短小,眼里閃著精明。
來人徑直走到柜臺面前,滿是市井氣的臉上嘿嘿一笑,道:“莫掌柜,有沒有白茉酒?”
掌柜停下了動作,抬了抬眼,凝視了這市井潑皮幾秒,才緩緩道:“我不姓莫,這里沒有白茉酒。”
那潑皮不以為意,笑了笑,伸手自來熟地撥弄了一下掌柜的算盤,道:“算盤不錯,掌柜打的溜,既然沒有白沫酒,那爺去別家找找。”
說完轉身就走。
掌柜看著他走出酒館,直到背影消失不見才伸手輕輕拿開算盤,只見一張紙條靜靜躺在下面。
他不著痕跡地摸在手里,低頭眼珠子左右一轉,見兩個窗戶、一個大門沒有被人監視的痕跡,便轉身走入小門。
一路走到酒館二樓,某個房間前,掌柜先是深吸一口氣,再輕輕敲了敲門,道:“客官。”
三秒后,里面傳出一個聲音:“進。”
掌柜推開了門,房間布置普通,窗戶側站著一個黑袍青年,一頭漆黑柔順的長發簡單用布條綁在腦后,他翻看著手中的一本《藍山縣志》,隨口道:“有事?”
“堂主,有人送來消息了。”掌柜換了稱呼。
“哦。”黑袍青年合上了書,抬頭看向掌柜,白皙的大手一張。
掌柜便順從地將紙條遞上,青年接過便打開瞧著。
過程中,靜默無聲,掌柜不敢發話,拘謹的站著,他性格其實很大膽,不然也不會被白魔匪委派為據點探子,可面對這位‘林淳柔’堂主,卻發自內心地敬畏、小心。
只因為,他見過這位爺的兇殘。
一隊被白魔匪劫道的商販,本來打算交錢換平安,誰知這位爺突然殺性大起,一人一刀把整支商隊的人屠了個干干凈凈,連五個月大的嬰兒都能面無表情的一腳踩死。
踩完還露出一個干凈的笑容:“殺人真有趣。”仿佛踩死不是嬰兒,是只螞蟻。
這份天真無邪,讓掌柜至今想來依舊脊背發涼。
雖然對方只是木勁,但他覺得對方比鐵勁的幫主還要恐怖,起碼幫主不會這么變態。
“唔,不錯。這件事便讓小七去做吧。”林淳柔看完,隨口道。
掌柜想了想,小七是白魔匪布置在霍山武館的一顆暗棋,實力聚力中期,是殺過人,見過血的純粹武者,由他來處理這件事,可以說恰到好處。
因為這次行動一定會暴露一個暗棋,白魔匪養一個暗棋不容易,自然要追求最小成本。
林淳柔吩咐完,手一搓,紙條便化作了粉末,接著他朝掌柜的一笑:“來,張嘴。”
掌柜不敢違逆,只得滑稽地把頭伸過去,張開嘴巴。
紙粉末便一粒不落地灑進了他嘴中。
林淳柔拍了拍掌柜的肩,親善一笑,“出去吧。”
明明是很親切的動作,掌柜卻莫名感覺渾身發冷,他僵硬地點了點頭,說:“堂主您歇好。”便小腿肚子發抖地退出了客房。
直到他離去,林淳柔的表情才緩緩變成了冷漠森然,他看著手上的《藍山縣志》,幽幽道:
“王騰龍,你殺我手下,我便殺你師弟。”
末了,他又輕笑,“最好能引你出城,我白魔匪定會派出三個石勁護法,捉了你!”
聲音兇狠,猶如一條瘴霧深林里的極毒之蛇。
……
下午申時,徐皓提前從武館離開。
他從莫河身上學到了很重要的一課,那就是無論面對任何對手,再怎么小心也不過分。
他向戴樂借了十兩銀子,出去一轉,在各處買好了一包生石灰、毒針筒,甚至連能彈出刀刃的鞋子都買了一雙。
順利買完,徐皓依舊沒有掉以輕心。
“這三樣東西這么容易就買到手,說明用的人一定很多,對手也可能準備了,我得準備的比他還要多才行。”
徐皓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脆弱心靈,以及剛從鬼門關生還的經歷,讓他變得異常小心。
他琢磨了一下,心中有了計謀。
“再準備一下這些……唔,大概沒問題了。”
傍晚,戴樂站在燕殺武館門口翹首以盼,終于見到穿著黑色披風歸來的徐皓。
呃,黑色披風...戴樂愣了一下。
“我身為一個普通人,害怕風寒感冒,因此穿多一點,這不是很合情合理嗎?”
徐皓理直氣壯道。
他穿的黑披風很厚實,上遮脖頸,下掩膝蓋,包括前胸、下腹和大腿都被牢牢遮住,遠遠一看,像個黑色的圓柱形。
但只有徐皓曉得,圓柱形里藏了多少東西。
徐皓不肯解釋,戴樂也不多問,兩人遂結伴往外走,約定的地點有點偏僻,得坐馬車趕過去。
只是兩人還沒走多久,迎面便正好走來一群人,為首的一個錦緞青年大聲的說著什么,身邊的男男女女臉上滿是笑容。
見到這群人,戴樂眼睛一亮,“是童師兄他們。”
童師兄...徐皓也停下腳步,好奇看去。
童師兄就是童金明,燕殺武館聚力弟子里的佼佼者,但平常很少來武館,大多時候都在外頭做任務賺錢,一身修為已至聚力巔峰。
傳說他曾一人獨斗三個聚力巔峰逃犯,居然能拖死兩個,重傷一個,在徐皓這群小師弟眼里,童金明名氣極大。
畢竟王騰龍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凝勁、棉勁弟子基本出師,或者外出闖蕩,或者在各處產業駐守,留下來的大多是年紀大的師叔輩,總有一種疏離感。
童金明身邊的一群人,基本都是燕殺武館的聚力弟子,而且實力基本是后期以上,因為這個階段木樁陣效果已經不大,更注重勁力的領悟,而領悟勁力,莫過于和人廝殺。
換而言之,這群人手上,都有兩位數的人命。
全都是披著人皮的殺人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