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三更時分下了一場大雨,竟下得罕見的大。
一夜間沨水便漫了出來,灌了不少田地。坊間說這是天降異象,但是林家人不怕,因為林家有那片護佑了世世代代的禁地……
而自那夜的雨水退去后,沨水旁的柳條下多了一片梨花的白和一個個久遠的故事——關于妖的故事。只是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故事里再沒有提到過風。
而這一個個在歷史的積塵里翻出的鮮聞經由那梨花般的白衣帶到了縈滿裊裊茶香的小亭。那一方小亭便隔絕了整個世界,不過聽的人只當是玩笑罷了,而講的人卻依舊在漂泊。
他應該是很慶幸還有人愿意聽他講,即使他知道他的小妹只是圖個新鮮,而他的表哥,那個手執折扇的少年,他看不懂他,在長輩面前他是恭謙有禮,對他和妹妹也是詼諧有度,他仿佛無欲無求卻總能將所有打理得井井有條,但事實上他也確是無欲無求。
總之,他覺得他很合適,于是他去找他。
他找到他時,他側躺在池中的假山上,腰間的玉佩懸在空中,被陽光擊打著轉兒。他的折扇打開,置于胸前,便瀉下一幅水墨丹青來。他就這樣閉著眼,任光線從他身側繞過……
那抹梨白穿過了小木橋,立于假山下,他仰頭望著他,他依舊閉著眼仿佛不知道他來了一般,但是他知道。
“自從那個雨夜后我就一直在做一個夢。”
他看了看假山上的那個少年,那里很平靜,平靜得讓他覺得他看到的似乎只是錯覺。
但他還是繼續將一句句又擲入平靜:“在一個林子里,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林子,但卻又讓我感到莫名地熟悉,那里的樹都長得很高很高,高得看不見光,煙波彌漫,像是自地里拔出、插破了天,便是貫通了天地。而在這片林子里我竟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他像我卻不是我,我知道,因為他看不見我,我也叫不應他。他一直在林子里穿梭,走不出去卻也似乎并未打算走出去,像是在尋找著什么,很茫然、很無措、漫無目的,卻也始終無所獲。”
他講完了,很茫然、很無措,但是假山上的那個少年依舊是沒有任何波瀾,好如一尊玉雕。直到陽光挪到他鼻尖的那一剎那,他說話了,閉著眼。
“我可不會解夢!”
他的話隨著風飄散了,又只剩下了風的聲音。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會跟你講這些?”他垂下眸自問自答道,“或許只有你一個明白人不會明明白白地跟我講‘這個世上沒有妖’。”
他的聲音落在起風的時候,在風變得有點微涼時他得到了回應。
“你不是在問我,你是在問你自己,你已經給出了答案,不是嗎?”
他已經給出了答案,的確,早就已經給了,那又還在猶豫些什么呢?他自嘲多此一舉倒也是像極了愚人,而他的答案——是妖!
那抹白衣飄渡在小木橋上時挽來清風般的一句“去問問他吧!”
他?他說的是那個白須老頭子。
“那不是夢,那叫幻境。”老頭子說,“是妖干的。”
“是風?”他問得很肯定。
老頭子也沒什么可說的,既然你認為是那就是吧!或許你早就是這么認定的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去找到它。”
“去哪找?”
“我聽過一句古話。”
“什么?”
“風動則蟲生。”
余音好像縈繞在夜間的霧,摸不到,也看不真切。
風動則蟲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