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細語地說了聲謝謝后,重新蒙起面紗的女人牽著猶在啜泣的小女孩的手,走到被拋飛的小箱子那里,提了起來。
隨后女人轉頭望了望,看到駝馬背上兩側貨物都已備齊,還有幾個明顯不是車隊護衛的人已經坐在了駝馬的背上,她看向還算友善的拉東,輕聲問道:“請問,這一趟是要前往尤克城的車隊嗎?”
拉東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連忙回答道:“是的,是的。”
女人道了聲謝,提著小箱子,牽著小女孩的手,走進了車行內。
片刻后,她出了來,那枚粗制的木牌被她連同小箱子的提手一起攢在手心,右手仍是緊緊牽著小女孩的手不放。
“我是4號,請問應該坐哪一只駝馬?”
她明顯是不知道誰是護衛隊長的,但她轉頭看了幾眼,就瞄定了塞爾。
因為塞爾的身形實在太顯眼了,很容易就被猜出他的身份。
“說出你的名字。”
雖然這個女人確實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是塞爾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但是塞爾心中有桿秤:規矩就是規矩,不會因人而廢。
女人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可以不說嗎?”
“可以,只要你不上駝馬。”塞爾鐵石心腸地回道。
深吸了一口氣,女人開口說道:“我叫……黛蓮絲。”
“尼克,帶她上去和數字對應的駝馬。”
塞爾聽到女人說出了名字,也不管是不是真名,直接就吩咐尼克去帶她跨上駝馬。
“好的,隊長。”
尼克聽到隊長的話之后,將黛蓮絲和小孩領到艾迪身后的那匹駝馬旁,拍了拍駝馬的臀部,讓它跪下來。
此時艾迪已經停止了咳嗽,但眼睛還是紅彤彤的,臉上還殘留著眼淚和唾液的混合物。
“嘻……唔……”
小女孩看到艾迪這副狼狽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但很快就自己捂住了嘴。
艾迪沒有理會小女孩的笑聲,正想上馬,褲腳卻被人輕輕地扯了一下。
他回過頭來,正好看到小女孩伸手遞過來的小小一塊白手帕。
“大哥哥,擦一下吧,你的臉好臟。”
艾迪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只是下意識地接過了這塊手帕。
還沒等他說些什么,小女孩就被蒙著面紗的黛蓮絲抱起,放在了駝馬背上。
隨后,黛蓮絲撩起裙子,也正要跨上駝馬的背部。
“等一下。”
一聲大喝制止住了她,黛蓮絲放下腳,回頭一看,說出這話的卻是那個不知道姓名的護衛隊長。
塞爾雙手抱胸,站在不遠處,看著黛蓮絲,冷冷地說道:“你只有一塊木牌,對不對。”
“是的,我只有一塊木牌。”黛蓮絲從他的話里頭聽出一絲不對來,但還是據實回答道。
“一塊木牌,只能上一個人,這是規矩。”
塞爾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晃了晃。
“可是……可是她……”黛蓮絲有些急切。
“就算她只是一個小女孩,那也算是單獨的一個人。交一人份的錢,就坐一人份的位置。”
塞爾看出了黛蓮絲并不打算交另一份錢,伸出的食指縮回了手,捏成了拳頭。
黛蓮絲輕咬嘴唇,眼里浮現一絲茫然,去車行是她前幾日吩咐仆人去辦的,而這一天,她是匆忙逃奔出來,身上連一個銅幣都沒有攜帶,如何付得起這筆錢。
“可以……可以寬容一些日子嗎,等到了尤克城,我可以付給你十倍的錢。”黛蓮絲咬唇說道。
塞爾嗤笑一聲:“生意沒有這樣做的,沒有人可以拿以后的錢買今天的東西。”
“所以說……如果我今天付不起這筆錢,兩個人必須留下一個對嗎?”黛蓮絲的眼里閃過一絲掙扎。
“沒錯。”
塞爾肯定道。
“那好。”
仿佛是做出了決定,黛蓮絲輕呼出一口氣,隨后她走向已經坐在駝馬背上的小女孩,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又重重地抱在懷里,她貼在小女孩的耳邊說道:
“菲雅,媽媽還有一些事情要留在這里,你先跟叔叔們一起出發進城好不好?”
小女孩一聽這話,小手緊緊地抓住黛蓮絲的衣角不放,哭泣道:“媽媽,我要跟你一起留下來。”
黛蓮絲只是不停地用手梳理著小菲雅的頭發,眼里閃過一絲傷感。
“乖,聽話,你先過去,過幾天媽媽就會跟過來的。”
小菲雅聽了這話,雖然還是小聲啜泣著,但已經聽話地松開了黛蓮絲的衣角,只是小手還是緊緊地攢成一個小拳頭,透露出濃濃的不舍。
“小菲雅最乖了,來,拿著這個小箱子,千萬不要弄丟哦。”
黛蓮絲最后撫摸了一下小菲雅的頭發,輕輕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而后將小箱子放在駝馬背負的行李上,轉身朝塞爾說道:“隊長,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請你務必將我的女兒送到尤克城的貝多琴行,對柜臺說一聲——‘黛蓮絲來不了了,這是她的女兒菲雅。’”
“真是麻煩。”雖然口中說著麻煩,但是塞爾還是點了點頭,應下了這事。
“時候不早了,出發。”
塞爾走到自己的專屬駝馬前,一躍而上,坐穩后,朝前方一揮手。
尼克將拉東送上數字對應駝馬的背上后,也走向了自己的駝馬。
黛蓮絲退后幾步,含著淚,向菲雅揮揮手。
“媽媽——”
小菲雅臉上掛著淚痕,小手不住地揮舞,向黛蓮絲道別。
無奈所有人都已經上了駝馬,隨著車隊緩緩前行,小菲雅離黛麗絲越來越遠。
“等一下。”
艾迪大聲叫道。
車隊停住,最前方的塞爾分辨的出這是艾迪的聲音,他皺緊了眉頭,回頭看去。
艾迪躍下駝馬,快步走到黛蓮絲面前。
黛蓮絲臉上猶帶淚痕,呆呆地望著向他跑來的艾迪,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
“呼——”
在黛蓮絲面前站定,艾迪右手從懷里掏出三枚金幣,左手粗魯地抓過黛蓮絲的手,將這三枚金幣重重地放在她的手心,再將她的手指蜷曲握緊。
“……你這是?”
黛蓮絲看著艾迪的這一系列動作,腦子里一片空白。
“你丟了三枚金幣,我撿到了,現在還給你。”
艾迪看著黛蓮絲的臉,面無表情地說謊道。
“哦……好、好的,謝謝。”
過了好一會,黛蓮絲才反應過來。
望著面前這個心口不一的男孩,她的心里充滿了感激。
“等到了尤克城,我一定會十倍,不,百倍地答謝你的。”
黛蓮絲鎮重地做出了承諾,并決定一到尤克城就先將這件事情放在第一件來處理。
“不用了。”
艾迪從懷里掏出一塊沾滿了淚水和鼻涕的臟手帕。
“這已經是最好的答謝了。”
說完,他不等黛蓮絲說話,就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駝馬那里,一躍而上。
駝馬經過他這幾次跳上跳下,仿佛也是習慣了似的,一點都不驚慌,十分地淡定。
黛蓮絲回過神來,也急忙地跑過去,到了駝馬車隊的最前頭,將這三枚金幣遞向車隊隊長塞爾。
“這下我可以上車了嗎?隊長。”黛蓮絲笑著問道。
塞爾轉頭看了一眼艾迪,這才知道他剛剛是去做了些什么,嗤笑了一聲,轉過頭來,望向黛蓮絲,說道:“當然可以,傻瓜的錢也是錢,只要交了錢,你就就是我的客人。”
“重新認識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塞爾。另外,貝多琴行的囑托,看來不需要我去說了。”
“當然了,塞爾隊長。”
這次出發尤克城的事情一波三折,眼下終于塵埃落定,黛蓮絲不由得挑了挑眉,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不由得紅了臉,幸好面紗遮住,別人也看不太出來。
得到了塞爾的允許,她一路小跑著,來到小菲雅所坐的駝馬處。
駝馬背上的小菲雅乍一看見失而復得的媽媽,緊皺的笑臉舒展開,高興地從駝馬背上跳了下來。
黛蓮絲一把抱住了跳下來的小菲雅,連著轉了幾圈,飛舞的衣袍下擺,猶如一朵盛開的花朵。
前后幾只駝馬背上,陰沉男一臉陰沉地看著這一幕,不發一語。
白發老頭達克看了一眼艾迪,又看向飛舞的母女倆,摸著下巴,不住地嘀咕道:“真是善良的小男孩,真是美好的青春啊~”
艾迪看著暢翔在黛蓮絲懷里,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小菲雅,不由得想起了米高和自己,臉上不時地浮現一絲笑容,又隱現一絲憂傷。
拉東看看艾迪,又看看快樂的母子倆,最后還是看向艾迪,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面上一抹嫉恨一掠而過。
就在這時,駝馬最前頭,塞爾所在的位置,傳來一聲憤怒的大喝:
“給你最后一分鐘,再不上駝馬,我就把錢退還給你了!”
黛蓮絲聽到這話,吐了吐舌頭,停止住旋轉,拍了拍駝馬的臀部,等其跪下后,先將小菲雅抱上背部做好,隨后自己掀起衣袍,坐在了小菲雅的后面,再拍一拍駝馬的臀部,讓它站了起來。
騎在最后的尼克,看到黛蓮絲和小菲雅都坐好了以后,大聲叫道:“一切都好,出發。”
聽到這一聲,塞爾一拉韁繩,座下的駝馬開始邁步向前走動,后面的駝馬也就跟著走動。
“丁零當啷~”
隨著車隊前進,駝馬頸下系著的鈴鐺發出一陣陣悅耳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