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吳用早謀救賈璉,水溶下貼榮國府
北靜王府,水溶陪著老太妃用了飯,飯畢,便使人吩咐王府的車馬令準備出行。
老太妃問道:“王爺這般晚了還準備出府?”
水溶添了一身白絨褂子,點頭道:“下午時聽得賈家有些變故,賈璉走時影影綽綽的聽說了甚么拆房的事,故有些放心不下?!?p> 老太妃奇道:“賈門國公府名不副實,兩家祖上雖然有著交情,但也不值王爺這般上心才是?”
水溶早有預料道:“回母親,我是打算去看看那賈璉,如今王府的龍禁尉差事可是已經叫他頂了?!?p> “今日我一看賈璉,原是個肯聽勸的,和那些個食古不化的老人不同,倒是和那拼命三郎石光珠有些相似……”
水溶說著說著,笑道:“因他是四王八公子弟中少有的上進的,以后十年八年,能重拾起賈家富貴也不定?!?p> 正是因這眼光在,既然要抬舉賈璉,才想著過去給他撐撐場子。
老太妃聽了水溶解釋未有多想,見有心要去,便請稍等,親選了些登門禮物給帶著,又叫替自己問候賈家老太君一番。
水溶自然是應了。
不多時,北靜王車駕起行,前頭當先打發了人馬,帶著北靜王的上門帖先去榮國府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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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賈母上院中。
賈璉被王熙鳳抱住,終究是未有將她推開。
因著通靈寶玉的影響,年少時賈璉同王熙鳳的幕幕往事這時一齊的涌出,浮上心頭,拿這些溫馨事來殺他。
賈璉若是執意摔了這玉,使著性子拋了一切闖出府,這般往事必然化為泡影。
賈璉最終放下高舉著通靈寶玉的手,已然是冷靜了。
長嘆一聲,好似卸下千斤重擔一般,將通靈寶玉放在眼前。
“這玉…還真個是‘通靈?”
賈璉不知,這通靈寶玉到了他手中,原本的微弱熒光已是大盛,但可惜榮國府中無人看得見這番神異。
還未多瞅上兩眼,因賈璉舉著的手放下,通靈寶玉就被旁人拿走,轉瞬到了賈母手上,場間亂哄哄的,也不知是誰的手腳這般利索。
沒了通靈寶玉,圍著賈璉的人終于散了。
賈璉再在王熙鳳后背輕拍了兩下,叫她放開去,眉間一翹,稍有了些主意。
“老太太,實在要摔那玉我怕是早就摔了。看我是刷炸發作一回,寶二還敢拿那玉使性子么?”
“哼——”賈母拿著通靈寶玉,面上沒有好顏色。
強搶這寶玉就算了,就要當著她的面發脾氣摔碎,家里什么時候慣出了這樣人兒。
賈寶玉此時早停了哭聲,正直瞅著那通靈寶玉。
賈母見狀,松了手,叫玉回了賈寶玉手中。
賈寶玉捧著失而復得的玉仔細看了,生怕上面有缺。
他終究不過是幾歲的年紀,孩兒心性作祟下才拿通靈寶玉來打鬧,真要叫自己日夜相伴的玉突兀便沒了,如今最急的還是賈寶玉自個。
賈母將之看在眼里,見賈寶玉這般作態,心里也是有些欣慰,但待轉念想起賈璉方才的做派,又不免后怕。便仍舊是黑著個臉,冷哼一聲。
“還來滿嘴油腔似的,就是許你心是好的,驚擾了我這屋里上上下下,這過錯要到哪里贖去?”
經過通靈寶玉這么一照,賈璉好似終于從泥潭中重見天日一般,原本郁悶繁雜的諸事暫且也想通了。
這時鬧將起來了,再聽得老太太好似還要追究,既繞不過,便干脆罷了。
“老太太……這般我請辭府中外務,往后再理不了事了,寶二那廝且不說,算我給您賠罪就是了!”
眼前不見了那些庶物,心里倒還干凈!
只是又委屈了鳳姐兒了。
賈璉目光望向賈母,此時此刻兩眼中竟是從未如此清澈過。
見他說的真,賈母氣性下來,也不免心頭一軟:“這孩子,我還沒惱呢,誰許你胡亂發話的?”
再怎么著,賈母對闔府的哥兒姐兒們是極寵的,也不單單獨有賈寶玉一人。
見話頭到這,屋里眾人提著的心都落下了肚。無他,今夜這熱鬧實在是唬人。
“我的二爺,快別發什么渾話了,聽話,先朝老祖宗磕頭認錯…”王熙鳳也再也顧不得抽泣,忙一心來拉著賈璉。
只不待賈璉再開口,旁邊一人已經是立刻帶著惱怒接話過來。
“母親,依我看直接請家法就是,也莫叫他去祠堂污了祖宗的眼,這般不孝忤逆的畜牲,直接打死了事!免得傳揚出去,敗了門風!”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賈璉之父賈赦。
西府大老爺賈赦本就是個器量狹小之人,方才被賈璉一推,已經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涅槃。
若不是賈母還在這,他早就要叫人把賈璉拖下去號令打死了!
這番話落到鳳姐兒心中,卻好似五雷轟頂一般,忙左右看了看,一干丫鬟婆子們是來勸不得的,大太太邢夫人也不成,既是往日一向奉承大老爺慣了,也是因賈璉是大房的人,一時絕不會起頭來勸。
“老爺、老祖宗開恩,我也知璉二是在外面吃酒吃的糊涂了……過后就給太太寶玉也賠罪,也煩求求二太太幫忙求個情?!蓖跷貘P一面哭著,一面著急說完,恨不得拉住王夫人不放。
這時也只有王夫人這邊好出頭,先來勸了,她開口了,大太太那邊才好跟著,總不能讓大老爺真當著老太太的面把孫子打死。
“唉,這是做什么…”王夫人扶起王熙鳳,又見賈母望來。
“老祖宗——”
“老祖宗!”
一聲高聲傳喚,從中庭響起。
行經庭院,飛過廊下,邁過臺階,抵達門口。
這人進來,便趴在地上高聲稟道:“老祖宗,各位主子,喜事啊,有貴客來了!”
屋中眾人面面相覷,如此戲劇,一時竟是無言。
王夫人嘴里漏了一半的話又咽了回去,看見來人,暗道晦氣,立時出聲先來訓斥道:“枉你也是這般的年紀了,那些事少見了?還叫你這般嚷嚷,竟是連規矩的忘了,這是你該來的地?”
來人正是周瑞,他作為王夫人的陪房奴仆,王夫人合該先教訓。
周瑞微微抬起頭,對上屋里妻子周瑞家的疑惑的眼神,心里也是叫苦。
他原本在家好好呆著,結果被吳用上門來尋著威脅,只得來榮國府幫襯賈璉。
方才周瑞就在外面聽著,聞說賈璉要摔寶二爺的玉時,急的是心急如焚,不知如何同外面吳用交待。
好在周瑞看見林之孝拿著張上門帖過來請示賈母,他便忙將帖子截了來,又不顧規矩一路跑進。
這才有現在高喊報喜,擾亂屋內眾人的事。
這時,周瑞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將帖子雙手奉上,道:“不瞞太太,真的是喜事,外頭北靜王爺的車駕即時就要來了!”
賈府和北靜王府是世交,以往北靜太妃也是來榮國府拜會過賈母。
但北靜王倒是頭一次來。
“這般,倒也真是喜事!”
賈母叫人拿過帖子,看了幾眼后,便謂及左右說笑,竟把方才還討論處置賈璉的事都拋下。
賈母看了看自身,只覺得穿的不合體,便叫賈政同賈赦快些去打開中路大門,迎北靜王爺進榮禧堂,又讓元春、迎春、探春這些未有出閣的女眷各自回去歇著,不要露面。
待眾人都被趕走了,賈母便忙著回自個屋中換衣裳,添首飾,鴛鴦在旁拿著賈母的浩命服比著,好既不逾制也不失禮。
榮國府上下都被驚動,一干下人忙著將榮禧堂各處都點上燈,清理積灰,再將待貴客的正廳燃起炭火烘熱,免得等下王爺早春時節受涼。
這般動靜,就是旁邊的寧國府都驚動了,當家大爺賈珍使人來問緣由。
在這眾人忙碌之下,賈璉就理所當然被忽略了。
賈母只發話,叫他帶著鳳姐兒,同三春一樣先回去歇著,有事明天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