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大軍，小娜坐在李北軍副駕駛位上。

　　“真他媽的堵。”李北軍說。

　　“就是說啊。哪天請你吃個飯啊，李教授——”小娜拖著尾音，嗲嗲地說。

　　“我看還是算了吧——我最近沒有什么心情。”李北軍望著緩慢挪動著的灰撲撲的幾條車隊，面無表情地說。

　　“該不會是因為張教授要結婚了吧。”小娜說這話的時候，李北軍聽不出絲毫的言外之意。

　　他心里一驚。趁著車流停頓的幾秒鐘的功夫，他斜眼偷瞄了一眼小娜，正好看見她正對著后視鏡涂著口紅。她那已經涂得血紅血紅的一張嘴，在這傍晚灰頭土臉的堵車大軍中真是顯眼極了。

　　“亂開什么玩笑吶！我和張萍教授有啥關系么。你到底是聽誰瞎說的啊，她要結婚了嗎？”李北軍說。他當然得極力撇清二人之間的關系，不管旁邊聽的人信不信，他現在就得這么做。

　　“咦，李教授，你還假正經喲。換成別人看不出來，我還不了解你么。”小娜說。

　　“現在，先說重點，張萍真的要結婚了嗎？”李北軍說。

　　“嗯，跟她關系比較好的同學說的，好像也就這幾天了。嘻嘻……”小娜說。

　　糟糕！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糟糕！李北軍真想一腳蹬下油門沖出去。“他媽的！幾百個全拿車屁股全都對著我！”他忍不住還是要忍，連喇叭都沒多按一下子。

　　小娜正戴著耳機專心打電話，李北軍臉上的表情卻始終繃著，不管別人注意沒注意，他可不能就這么露餡了。

　　一會兒功夫，看樣子小娜事情已經說完了，她掛斷了電話。

　　“你今天不打算回寢室啊，那這是打算上哪兒呢？”李北軍說。

　　“我們一幫子高中同學等會兒還有個聚會，一會兒我們吃完了飯我還得馬上趕過去呢。今天通——宵。”小娜說著，笑瞇瞇地看向李北軍。

　　“同學聚會么？是真的么？”李北軍半開玩笑地說。

　　“哎呀——李北軍教授——”小娜說。

　　小娜這人聰明呢倒也是有幾分聰明，反正李北軍覺得她是足夠聰明的了。任何場合，也屬她穿著打扮是最花心思了。按說這種愛出風頭又個性的女學生，在男生群里受歡迎，在女生堆里肯定要受排擠。

　　可她不是。不論同性異性，至今為止，還真沒見著誰討厭她的。

　　可不是么，有誰討厭錢、跟錢過不去的呢。任你是教授也好，學生也罷，總歸是擺脫不了一個“人”字罷。是人，就得和人性脫不了干系。

　　小娜的父母經營著他們當地小有名氣的一家酒店，飛麟，已經開了幾家分店的那種。旗艦店坐落在老城區的繁華中心地帶，其余的五家分店，每家也是小有氣候。

　　隔三岔五的，小娜就會給室友們帶來各種美食。每逢院系里面舉辦什么活動的時候，小娜也會鼓動家里面慷慨解囊，來一個錦上添花。甚至有幾次，活動的舉辦地點直接就定在了飛麟，費用什么的一概無需院里考慮。

　　如此一來二去的，對小娜來說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一切的勾心斗角在還未來得及真正上演時就都已經銷聲匿跡了。誰還犯得著和她去勾心斗角呢？

　　記得有一次，李北軍和小娜一邊吃著浪漫的燭光晚餐，他忍不住問了小娜一個他自己好奇良久的問題：“你為什么沒出國深造？”

　　“有一天是打算要出去的。但是不是現在。親愛的李教授，您就這么希望我走嗎？”小娜說。

　　“哈哈哈……你懂的，我就是有那么一點點好奇而已，隨口一問。”李北軍說。

　　“那如果現在我說，我明天就要出國了呢？”小娜說。

　　“別說如果啊，說如果可沒有意義。”李北軍說。

　　“您就假設一下唄，您就現在、、立刻、馬上想象一下唄。”小娜說這話的時候，雙眼始終盯著李北軍，面上是一副迫切的樣子。

　　“那就祝福你吧，我是真的真的就真心地希望你前程似錦——僅此而已。”李北軍說。

　　“我是問，你會不會還是有那么點，就那么一點點，舍不得我走。”小娜大拇指和食指合攏在一起比劃著，她很明白這些小動作能夠產生的效果。

　　“這個嘛，那肯定還是會有舍不得的。”李北軍怔怔地看著她，強裝鎮定。

　　“我那時候肯定也會舍不得你的——”小娜說。

　　她說著，伸出一只手輕輕放在李北軍手背上面，兩三秒鐘之后又拿開了。

　　李北軍看著她的臉出神了那么一小會兒。是的吧，他的感覺肯定沒有錯，她對她其他的男朋友想必也是這樣的，撒著嬌，撒著謊。

　　關于張萍婚禮的事，李北軍不敢再多問一句。一問就要壞事。小娜還有什么是猜不到的呢。

　　搞不好，她已經猜到了。

　　雖然張萍和他之間的事和小娜并沒有什么關系，然而多一個人知道，就仿佛他的道德分也會因此而再減掉幾分。況且張萍肚子里還有可能懷著他李北軍的孩子，這下子他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再掉以輕心了。

　　得了吧，那就再多熬他個幾天吧。

　　等到了張萍婚禮的那天，一切不就都水落石出了么。婚禮他總歸是要去的，是吧。再說了，不去可就真的顯得太奇怪了。

　　因為小娜等下還有別的活動，李北軍也就刻意把這頓晚飯吃得平平淡淡、清湯寡水的。而且，適合上演重頭戲的時間段都留著給別人了，他自己還能不識趣么。好歹最后保持著點清高姿態，總是可以的。

　　“李教授，我這次同學聚會是很早的時候就安排好了的，實在是真的真的推脫不了。改天我一定要好好補償補償你。”小娜微笑著，說著。

　　“知道了。你還是快點去吧。別遲到了。”李北軍說。

　　小娜輕輕在李北軍臉頰啄了一小口，然后就一邊接通來電一邊離開了他們的桌子。隨后，李北軍又慢悠悠喝了點酒，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離開了。

　　接著，他在外面隨便轉悠了近一個小時，之后才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