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黃晶晶口頭上和馬路說好了，讓他不要經常到她這里來，但是現在馬路總來。而且，他來的時候，黃晶晶竟還漸漸覺得沒那么反感了。這已經完全偏離了她的計劃。
事情到底會是怎么樣的一個走向呢？
黃晶晶不想一點一點和馬路變得熟稔，不想讓他成為一個像男朋友一樣的存在，但是，事情好像正在朝著這個方向發展著了。該怎么辦呢？和那個人分手，努力離開那個漩渦，已經用光了她所有的堅持和力氣。
現在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干脆就這么放任它發展了，干脆就擺爛了，好么？
馬路來找黃晶晶，她正好在家。
“你這樣不行的。”馬路沒頭沒尾忽然這樣說了一句。
“哪樣？哪樣不行？”黃晶晶說。她還想說的是“不要對我妄加評論”，沒有說出口。
“你難道不想、不渴望成功嗎？”馬路說。
“成功？首先，你怎么定義成功的？”黃晶晶說。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賺盡可能多的錢，獲得名聲、地位。難道不是這些嗎？”馬路說。
“如果是這種，那我暫時還不想。”黃晶晶說。
“你不是不想，是不能吧。”馬路說。
他今天為什么語氣中帶著火藥味呢？也許不是火藥味，只是朋友之間的直話直說。但是在黃晶晶聽來，這話就是在針對她。他這是在用激將法，刺激她好讓她樹立起一個具體的奮斗目標嗎？還是他今天碰上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了？
話說回來，他在她的面前，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還從來沒有生氣或消極的時刻。
黃晶晶從他的表情再也觀察不出什么別的東西。
“隨你怎么想吧。”黃晶晶說。
“那我這么問你吧，你覺得它們能賣錢嗎？”馬路指著黃晶晶堆放在一起的畫說。
“恐怕不能，我覺得。”黃晶晶說。
“你用了這么多時間畫的，那不就是白白浪費了。”馬路說。
“時間反正都是要這樣那樣用掉的，運動，閑逛，集體活動，你覺得這些難道都是在浪費嗎？”黃晶晶說。
“我可沒這么說。作為一個社會的人總是要社交的吧。”馬路說。
“我們不是正在說成功嗎？”黃晶晶說。
“然后是你說到集體活動的。”馬路說。
“然后你說到社交。”黃晶晶說。
“那也是你先說到集體活動的。”馬路說。
“那也是在說成功。”黃晶晶說。
“你必定覺得你這樣很快樂很自在吧。”馬路說。
“沒有。不是全部時候。”黃晶晶說。有什么的確不對勁，但是她又說不上來。
“老是在平地上行走，你不想爬到山頂上去看一看嗎？”馬路說。
“沒特別想，也沒特別不想。”黃晶晶說。
“那就是無所謂嗎？”馬路說。
“也不是……”黃晶晶說。
“什么時候我們一起去爬一次山吧。”馬路說。
“再說吧。”黃晶晶說。
“真的，現在就約定一個具體的時間吧。每次你一說再說吧，就是無期限地往后拖延時間。”馬路說。
“算了吧，我覺得爬山太累了。”黃晶晶說。她還想說的是，讓他約女朋友一起去。不過是忍住了，沒有必要。
“你那是缺乏運動。”馬路說。
“我可不缺乏運動，我每周都堅持跑步來著。我只是覺得爬山適合一個人獨自去做。”黃晶晶說。
“人多有人多的樂趣，你也可以嘗試一下。”馬路說。
“你想改變我嗎？”黃晶晶說。
“不說了，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咦，你這幅畫已經完成了？”馬路說。
“嗯，算是吧。”黃晶晶說。
“畫的名字叫什么呢？現在可以說了吧。”馬路說。
“秋日冥想。”黃晶晶說。
“秋？我看看啊，這哪里有秋天啊？你這幅畫占大部分的明明是大海呀，叫‘大海冥想’還差不多，或者‘海邊漫步’。這個是一匹馬還是一個人啊？”馬路指著海邊的那個黑影說。
“人，或者馬，或者獨角獸。”黃晶晶說。
“你本來就想畫成四不象嗎？”馬路說。
“不，我本來想畫獨角獸。”黃晶晶說著，笑了起來。
“結果成了四不象？”馬路臉上也有了笑意。
“是的。”黃晶晶說。
“這就叫機緣巧合。”馬路說。
“爬山有那么好玩兒的？”黃晶晶說。
“就爬到山頂看風景唄，站在山頂，一覽眾山小這種感覺，你不覺得特別棒嗎？”馬路說。
“爬到那上面結果什么也沒有，只有大霧和一些山尖，冷得要死，要么就和平地沒什么兩樣，到處是人。我還真沒覺得多有意思呢。”黃晶晶說。
“你的想法總是這么與眾不同。哈哈哈……”馬路說。
“你其實是想說我不合群吧。”黃晶晶說。
“沒有。呃——雖然是一個意思，但我只有佩服。”馬路說。
“你對誰說話都這樣么？”黃晶晶說。
“哪樣？”馬路說。
“只說好聽的，別人樂意聽的。”黃晶晶說。
“你在我眼里就是這樣的，別不自信嘛。”馬路說。
“哪樣？”黃晶晶說。
“值得我佩服的……這樣。”馬路說。
“還有呢？具體點唄。”黃晶晶說。
“你知道的。也許我說著說著，就變成表白了。嘿嘿嘿……”馬路說。
“也許我今天就想聽這個呢。”黃晶晶說。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聽呢。”馬路說。
“今天我相聽。”黃晶晶說。
“為什么？”馬路說。
“算了。”黃晶晶說。
“那我說了？”馬路說。
“算了。”黃晶晶說。
“嗨！你怎么變化這么快啊。”馬路說。
“因為我是女的。”黃晶晶說。
“好吧。那還要我說說嗎？”馬路說。
“等等，我準備一下。”黃晶晶說。
“好了嗎？”馬路說。
“嗯。”黃晶晶說。
行走，感受溫柔堅定的土地，每一步浸入泥土的氣息里，浸沒在無邊無際的自在和閑適里，沒有白天黑夜的流轉，只有日月星辰的浩瀚光河。時間沒有了，每一步都沒入永恒。無所謂快無所謂慢，無所謂流離無所謂到達。荒原上行走，走的是無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