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雪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明朗與溫暖。
周憶秋安靜的躺在民房的床上,看著窗外的星空,思鄉之情油然而生。她睡不著覺,看著月亮在浩瀚的夜空慢慢地走著。此刻,在她的心里走過了與她朝夕相處的爸媽,走過了她高中的一些同學,走過了街坊鄰居,也走過了曾與薛夢遠的許多美好時光。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得她從床上跳了起來。這么晚了,即使是外面的貓叫聲都夠讓一個姑娘瘆得慌,何況是急促的敲門聲!
她穿上衣服躲在屋里不敢去開門。當聲音慢慢停下來后,她拿起一根木棍悄悄地走近大門,貼著門傾聽著外面的動靜。接著傳過來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差點把周憶秋的膽給嚇破。
“快點開門,不然我就撞門了啊!”就這么一句帶有恐嚇的話讓周憶秋徹底投降了,她把門打開了。
一個頭發凌亂,衣衫不整,身上又有些酒氣的男人,直接闖了進來,隨手就把門關上了。
進了屋,那個人急促的呼吸聲,還有那嚴厲的威逼聲“酒在哪?快點去拿”,嚇得周憶秋直發抖,腿已經快要站不住了,她快要窒息了。
“酒……沒……沒有……沒有酒!”周憶秋哆嗦的已經說不成話了。
他開始發瘋似的翻騰著屋里大大小小的衣柜,抽屜,還有床上床下,沒有找到。他不死心,就從床邊搬過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往衣柜頂上看。
“我真的不知道衣柜上面有酒!”周憶秋躲在床頭的一個角落里對著他喊道。
他沒有理會她,搬過他剛才踩過的那把椅子,坐在床邊,脫下外套,用手擰開酒瓶蓋,把酒瓶放在椅子上,然后用力撕開了自己的衣服。他裸露在外的胸口有一道口子,在往外流著血。接下來他微閉著眼,拿起酒瓶就往傷口上倒,頭上豆大的汗珠在往外蹦,疼得他是瞪大了雙眼看著屋頂還直咬著牙。接著他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了兩條長長的寬寬的布條綁在傷口上,見傷口沒有滲出太多血,才放心的靠在了床沿上歇歇。
周憶秋挪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上,小心的慢慢悠悠的走近他。
沒想到,被他凌亂的頭發遮擋住的還是張俊俏的臉。
門外隱約聽到一陣吵鬧聲,那個人猶如魚游沸鼎一般,捂著周憶秋的嘴藏在門后面。等轉危為安后,他才把周憶秋給放開。
這個人看上去似乎是困倦了,捂著傷口想要躺下,周憶秋心想:“肯定是一伙人在一塊吃飯,不知道誰說錯話惹惱了對方,就拿起家伙打起來了。”
那人端起那杯周憶秋放桌上的茶一口下肚,對著周憶秋沒好氣的說道:“今晚我先住這,明天你不用說我就走。”說完他就躺下睡了。
周憶秋看著他,沒有再說話。她覺得這人也不是什么壞人,自己就在一個板凳上坐了下來。她轉頭又看了一眼那人,再看看窗外,已經很晚了,于是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時鐘在不停的擺動著,靜靜的擺動了一個晚上。
天蒙蒙亮,四周特別的安靜,周憶秋依舊趴在桌子上睡著。
那人從床上慢慢強撐著身體起來,袒胸露背的捂著傷口,然后轉頭看了看熟睡的周憶秋,披上一件外套就出去了。
周憶秋一覺醒來,屋門是開著的,但是人不見了。她立刻關上了門,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的喝著。
她靜了靜神,抬頭發現被子下面壓著一張紙條。當她走近看時,發現上面寫的是某行的銀行卡號和密碼。
周憶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紙條的背面寫著“三十萬”三個大字!她又瞪大眼睛看了一遍,的的確確是三十萬。思來想去,她還是先去自助取款機上查查看,等日后相見再還給那個人。
銀行離她住的地方不是特別的遠,周憶秋走著去的。一路上她沒敢東張西望,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周憶秋到了取款機旁。她操作著自助取款機,最后在周憶秋的面前擺著一行數字:30萬!周憶秋沒有猶豫,直接退出了,然后跑了出來。她東張西望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先是走著,然后變成跑,跑了一會兒就又變成走,反正她的心里很亂,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房間,她關上門,自己背靠著屋門,雙手捂著自己的臉,過了好長時間才放下來。
她想去倒一杯水喝,竟然倒灑了。在不經意間,她看到床上有一塊玉佩,在不多亮堂的屋里,可以看到它發著光。
她走到床前,靠近著它,拿在手里,很精致,一看就是貨真價實的寶貝。周憶秋也不知道是誰的,她先捧起來放在手心里,再放進了褥子里,然后在床前挪了一會兒步子,最后她選擇了放在衣柜最里面的夾層里。
周憶秋完全可以拿著錢去揮霍,去過一把有錢人的生活,這些錢是她打拼十年都不會攢下來的一筆錢,可是她剛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拿這些錢。她想的是怎么樣還給那個人,可那個人兌現了他說的話,已經走了。
無論如何也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趁著天還沒有黑下來,薛夢遠走在一座橋邊,又路過開滿荷花的壇子,一條魚從壇子里跳了出來,還是一條挺大的魚,大約有兩三斤左右!它正在地上撲騰個不停,可沒過多大會兒,這魚老實了,也不撲騰了。薛夢遠看到這條魚,不管它是死是活,用手抓起來就往壇子里扔。還真別說,這魚見了水它還真就活過來了,在水里又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了。
有個行人走過來說:“小伙子,這里不是集市,你剛才把那條魚拿走呀!好幾斤呢!回家喝個鮮魚湯多好啊!不拿真的可惜了!”他說完搖著頭就走了。
他路過一家包子鋪,看著里面熱氣騰騰,桌子上坐滿了人,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有人間煙火味吧。
他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吃飯之前都是爺爺先喝杯茶,等奶奶做好飯,他們再一起圍著桌子吃。那時候一吃完飯,余味十足,還想等著奶奶再去做一頓飯,所以他和爺爺都非常佩服奶奶的煮飯手藝。
一轉眼的功夫,天空中飄起了針線雨,密密麻麻的,行人匆匆,傘在雨中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也許是道路窄的緣故,路上的行人顯得有些擁擠,一位婦女撐著傘抱著孩子,擠在人群中,生怕別人把她們娘倆給擠來擠去;前面還有一位老人拄著拐杖,沒有撐傘,后面有位穿著校服的學生,上前一步給老人撐起了一片晴天,老人笑呵呵的看著他,倆人就一起走過了一個個溝,一個個坎;天邊忽然現出一道彩虹,特別的醒目,一雙雙眼睛跟箭似的朝向東方;彩虹橋上落了幾只大雁,不一會兒,就飛得不知了去向;雨過天晴的海邊飛著幾只海鷗,它們時而盤旋時而滑翔,有時叫兩聲,有時又落下來貼著海面飛過;走在沙灘上,岸邊的幾個頑童嬉鬧著把海鷗又“送”回了天空。
山的那邊出現了一道道晚霞,絢爛無比,變換著樣子,南歸的大雁仿佛在畫中游……一陣風吹來,吹過了窗臺,然后薛夢遠就醒了。
他本就長得秀氣,再加上東方升起的太陽的道道金光照在他白皙的臉上,如果再加上一頭烏黑發亮的長頭發,那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啊!
薛夢遠是最后一個起床的,這場夢沒有給他留下什么,至少讓他睡了一整夜。
他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還是自己走之前的擺設。令他好奇的是,書桌的一角有一疊東西整齊的擺放在那里。他起身走過去,上面有一張白紙,沒有一個字,拿起紙后,下面有兩本書,再往下就是一個影集。
等他打開后,發現里面有好多照片,而且是他不認識的人。他隨意的翻看著,早已是一頭霧水的薛夢遠心想,這些人到底是誰呀?
帶著疑問,薛夢遠就拿著影集出來了。
正好遇到正在為包餃子忙活著的奶奶。
“這是什么呀奶奶?”薛夢遠帶著疑問,拿著影集問著。
奶奶抬起頭來看著夢遠,“你拿過來,讓奶奶看看。”奶奶不慌不忙的笑著說道。
薛夢遠上前一步遞給奶奶看。起初并沒有發現奶奶不開心,但是隨著翻看的照片多了,奶奶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臉緊繃著,失去了剛才的笑顏。
薛夢遠看奶奶不便說,就問道:“奶奶,你認識他們嗎?”
這時,爺爺從里屋出來了,搶著說:“什么東西,拿來給爺爺看看。”
薛夢遠就又把影集拿過去給爺爺看。爺爺看影集的表情比奶奶更夸張,“你這是在哪里找到的?”爺爺慌慌張張的問道。
“它就在書桌上的書下面放著。”薛夢遠認認真真的回復著。
爺爺立即想到了柔若,一定是她在平時收拾屋子的時候把影集給翻出來了。
這里面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呢?為什么爺爺奶奶都會有一反尋常的反應?他們肯定知道里面的人是誰,只是他們不想告訴薛夢遠。
爺爺把夢遠叫到了書房,關上了門。
在二十年前的一天,整個天都要塌了,外出的行人都紛紛往家里趕去,一場冰雹突如其來。
一揚在趕回來的路上,由于人多,路也不好走,好幾個人都想往一個胡同里跑去。可這胡同就這么點地,怎能任由人擠來擠去,所以在擁擠當中,傷了好幾個人。一揚雖然擠過去了,可他聽到后面有慘叫聲,就等人群漸漸散去后往回跑了過去。
等一揚跑過去后,躺在地上的幾個人就剩下了一個,這個人就是如花。此時的她已遍體鱗傷,不能說話了。一揚想都沒想就背起如花往醫院的方向跑去,冰雹砸在一揚的安全帽上倒沒多大事,主要是衣服單薄,砸在身上疼,如花就更受不了了!
一揚心想,這樣送進醫院,被這一路的冰雹襲來帶來的傷害不比她身上原來的傷輕。于是他就背著她躲到了一處屋檐下,這門也被一揚給碰開了一道縫。
她身上多處都在滲血,一揚有些害怕了,轉身看到前面有兩個人,他就抱起如花快步走上前去求救。真的是菩薩保佑,如花的家就是這一家。
如花的爸媽都是大夫,他們見狀,就急忙把如花抬進了屋里。
經過幾個小時的急救,如花脫離了危險。外面的冰雹卻還在下著,一揚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回家。
眼看著如花醒了過來,這塊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她睜開眼睛,看著床前的三個人,眼里含著淚花。
她太虛弱了,一揚看著她泛白的嘴唇,心里咯噔了一下。
等冰雹停后,又下了一場雨,一揚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起身說要回!
如花的爸媽在一揚臨走的時候一再的握著他的手表示感謝,還想留一揚在家里吃過飯再走,被一揚拒絕了。
這時,如花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扶著墻站在門旁,說著:“謝謝你,今天如果沒有你,也就沒有我了。”
一揚看著弱不禁風的如花,急忙回道:“不客氣,舉手之勞。”
她爸媽不能再讓如花站著了,就扶著如花進了里屋。
一揚站在門口和她爸媽說著話,如花透過門縫還偷偷看了一揚一眼。
如花的爸媽特意問了一揚的家在哪?日后好去登門道謝。
晴朗的天上萬里無云,如花的爸媽拿著禮物去了一揚家。
推開門進去后就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這個孩子正是薛夢遠,此時,才剛出生不久的他,正在媽媽的懷抱里嗷嗷待哺。
一揚沒在家,去工廠上班去了。他們在家里互相聊的特別開心,還和薛夢遠逗了一會兒,這時候的薛夢遠樂呵呵的看著周圍的人。
如花的爸媽沒有在家里吃飯,等了一會兒一揚,沒有來。臨走的時候,他們說著兩家多走動,互相有個照應之類的話。
如花非常喜歡一揚,這個事她跟爸媽說過了。至于兩個人在有些時候見面,也會互相打招呼,然后互述一下近況,有什么難處說出來互相幫助之類的話。
那是個響晴的天,如花騎著自行車下班買菜回家,迎面而來的一輛大卡車擋住了她的去路。這輛大卡車開的不快,像是在散步,如花下車上前理論,不料這卡車司機正好是她以前認識的一個男朋友。她這氣開始不打一處來了,就讓他趕緊把車移開,如若不移開,就要報警。
他也不怎么樂意,下來后,兩個人就爭吵了起來,非要說出個一二三來。迎面而來的一揚看到如花正和人吵架,急忙騎車過來,把車往路旁一扔,上去就給了那個人一拳,打得那人一個踉蹌倒地。他不甘心,起來想要還回去,這時的如花也支起胳膊攪和在一起,三個人互相撕扯著。這時,錦花湊巧經過這里。她并沒有走過去拉開,因為她根本拉不開。
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戰爭停歇了。中間撂著一件衣服,兩個人在左,一個人在右,右邊的一個人顯然快要支撐不起身子骨了,兩手扶著膝蓋大口喘著氣。兩個人的陣營則是胳膊摟著肩膀,收獲著勝利的果實。接下來,這司機也識相,拿起地上的衣服就說你們聊,咱們走著瞧。之后這個人就開車走了。
這司機本來是想顯擺一下新車。他想讓如花看看,曾經他的無能,現在也開起了大卡車。可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自己還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后落得個灰溜溜逃走。突然,如花的一條腿曲了一下,被一揚的胳膊給拉住了。他順手就把她抱到一旁,把褲腿往上卷幾圈,小腿露出的兩道很明顯的血印子,著實把一揚心疼壞了。他立即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手絹,小心翼翼的包在她白皙的小腿上。這讓路旁的錦花看的是目瞪口呆加氣急敗壞,真想上前去把他們倆給扔到天空中,然后重重的摔個四腳朝天。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幾乎令人窒息。有時候語言真的可以打敗肢體,成為最厲害的刺激方式。如花的那一句“我喜歡你”,加上一揚的“我也喜歡你”,聽得錦花全身發麻,眼冒金星。她全身開始哆嗦,但依然選擇沉默,也許默默的走開才是對他倆最好的蔑視吧!
陰雨過后的天氣始終能給人滿足。從民政局出來后,錦花和一揚分道揚鑣了。本可以長長久久的愛情被一個如花的插足,鬧得雞犬不寧,甚至在以后的一年里天空中依然飄著雞毛,依然能嗅到刺鼻的氣味。
又過了好多年,在薛夢遠讀幼兒園的時候,好多家長和學生都在背后議論他。為了堵住大多數人的嘴,錦花就站在幼兒園的路中央,高聲的喊道:“我拜托大家了,請你們高抬貴手,放過我可憐的孩子吧!今天在這里我給你們磕頭了!”說完錦花在地上重重的連磕了三個響頭。
經過這件事之后,人們覺得也過意不去,不能這樣殘忍,這樣不就連畜牲都不如嗎?沒過多久,大家也就慢慢的把這件事給淡忘了。
在以后薛夢遠的成長路上,成績都是名列前茅,還是人們心中的好孩子。“人之初,性本善”,大抵是這個理吧!也能看得出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
好多的人吶!人聲鼎沸的街市上,竄出來幾只狗,正汪汪汪的叫著。一揚和如花如愿的領證結婚了。
沒有舉辦婚禮,如花就告別了父母,跟著跟家里斷絕關系的一揚一起坐上了去遠方的火車。如花的爸媽沒有祝福他們,在沒有祝福聲中求遠方,是多么的悲催啊!
薛夢遠聽完爺爺的話,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爺爺不是說爸媽是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得重病去世的嗎?怎么會是這樣?”
爺爺也沒有再說話,慢慢帶上了門,出去了。
自己的媽媽竟然離自己這么近,又是那么的遠。舍身救他的可是自己親媽呀!那是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著她,看的是那么的匆匆,那么的不清楚。那次也是他最后一次見她,可他連一聲媽媽都還沒叫出口,媽媽就離開了人世間,他竟全然不知。此刻他內心無比的傷心,一次次翻滾的心熱辣辣的,疼的厲害。
薛夢遠趴在書桌上許久許久,淚如雨下。

百天默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