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二線陣地后,安娜被送到了戰地救護站,一名和她年紀相仿的女護士負責在一間帳篷內清創。
劇烈爆炸帶來的殘渣破片劃破了軍裝,給她的身體留下了不少傷痕。
在利用酒精涂抹消毒時,安娜緊咬著牙關,額頭冷汗直冒,很疼,和受傷時的疼不一樣,現在很難忍受住,想發泄般得吼叫出來。
“少尉,您很厲害,居然沒有大喊大叫。”
“。。?!?p> 她憋著很想笑,十分想告訴身后這位護士小姐,自己是想稍微顧及一下形象。
畢竟外邊那些缺胳膊短腿的戰士叫喊聲也不是很大,要是她不小心吼過頭了,豈不是很丟人?
“少尉,已經處理好了,這個傷勢不會影響你的戰斗,并且很快就能痊愈?!?p> “多謝。”
安娜走出帳篷,呼吸著新。。。滿是酒精和血污氣息的空氣,受傷士兵的痛苦嚎叫讓人瘆得慌。
她發覺自己很幸運,能在上午如此猛烈的炮火襲擊和慘烈突擊中,只是受了一些小小的傷。
一名護士從一個箱子里拿出了一臺留聲機,放上唱片,播放著羅多克王國的傳統民間樂曲。
婉轉的曲調,歌頌著故鄉的詞,讓士兵們緊張害怕的情緒漸漸放松,喊叫聲小了許多。
“請問是安娜少尉嗎,師長有請?!?p> 就在安娜沉浸這首小曲時,一名傳令兵打斷了她。
“師長?好的,請帶我去?!?p> 第一山地師師長的野戰帳篷內,一個渾身帶著血污的灰白發少女大口解決著眼前的佳肴。
桌上有一份剛燉熟的牛肉,一份蔬菜湯,一塊面包和一杯咖啡。
對于一個早晨五點半只吃了半塊堅硬的面包就隨軍突擊,一直到十點四十五分結束戰斗的人來說,解決眼前這些食物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瓦朗德少將喝了一口咖啡,抽了一支煙的時間,就看見桌上連殘渣都不剩了。
“我記得早晨的配給食物應該足夠了吧?”
安娜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實在是太餓了,所以沒有注意形象什么的。
“報告,起得太早,沒怎么想吃東西?!?p> “嗯,這樣呀,好了,同我談談上午的情況吧,少尉?!?p> 將上午的情況一一講給師長時,她看見瓦朗德少將十分用心地聽著匯報并記錄和對比著什么。
從安娜的視角來看,早晨的進攻態勢是自己帶著通訊班跟隨連隊拿下A區,遭到敵軍炮火反擊后,為了避免不利局面出現,她組織附近的部隊繼續進攻,拿下了B區,為身邊的戰友求得了一條生路。
而在瓦朗德少將的視角來看,則是第一團以較大傷亡突擊拿下了A、B兩個區域,為第二團的突襲提供了有利幫助,他們很快就要準備進攻魯迪要塞的核心F區域了。
“你是一位富有膽識且頭腦靈活的軍官,安娜少尉,現在我提拔你為中尉,組建一支師屬先遣隊,這是你的任命書?!?p> “對了,你的傷怎么樣。”瓦朗德關心道。
“報告,沒什么問題,不會影響行動?!?p> “很好,我會讓副官協助你去組建這支先遣隊的。”
“是!”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副官帶著安娜來到了一處山坡后,一名軍士長正指揮著還能動彈的士兵搭設帳篷,安置傷員,開伙做飯等一些雜事。
她記得這位軍士長,是原衛戍山地連機槍班的班長,只是沒怎么接觸過,不是很熟悉。
軍士長也看見了走來的人,從頭發認出了這是原通訊班的班長,主動上前道:“歡迎,安娜少尉,機槍班班長加來恩向您報道。”
“你好,加來恩班長,連隊現在是由你在負責?”
加來恩十分沉重地點了點頭,指著周圍道:“今天上午的戰斗,連長和副連長全部在炮擊中陣亡,三位排長兩名戰死,一名重傷,全連126名戰士陣亡38人,重傷42人?!?p> “加來恩軍士長,安娜中尉,師部命令,將衛戍山地連改組為特別先遣隊,稍晚一些,師部會給你們派來補充兵,內部事務由安娜中尉自行安排?!?p> “遵命?!?p> 衛戍山地連的編制被取消了,加來恩對此有一些感慨,他從五年前入伍時就在這支部隊服役了,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將軍的命令可不是自己一個小兵能反對的。
“中尉,對于特遣隊的編制建設,您有什么意見?”
“仍舊以班組為編隊基礎吧,我感覺師長會交給比較重要的任務給我們,把傷員向后方醫院移交,留下來的戰士和即將來的士兵進行編組?!?p> 安娜大概能猜到這支部隊的用處,想了想做出了以上安排。
后方上來的救護隊將傷員全部帶走,現在只剩下28名士兵了,在巡視了一圈駐地后,她發現了一些問題。
士氣有一些低落,上午的戰斗過于殘酷,即使取得了勝利,也讓士兵們心里蒙上了陰影。
為此,她想到了一個比較簡單可行的辦法——吃好,是心靈得到慰藉最簡單的方式。
安娜向師部申請要來了一箱牛肉罐頭和一些蔬菜,用來準備一頓鮮美的食物。
當剩下的士兵每人都能捧著鐵皮飯盒盛上一碗熱騰騰的番茄牛肉湯,配上一塊面包,空蕩蕩的胃被溫暖的食物填滿,緊繃著的心弦得到放松,上午經歷的那些已經暫時被拋在腦后了。
“中尉,你的這個方法很不錯,要是像原來那樣吃罐頭和干面包,可沒這么好的作用。”加來恩一邊喝著肉湯一邊贊美著自己的長官。
安娜笑著道:“我過去在街上打完架后,都會拿著錢去買上一份蔬菜湯,雖然不怎么管飽,但喝完后會全身上下很會覺得舒服。”
“所以,以后如果有條件,盡量得給大家做熱乎的伙食。”
“是,我表示絕對的認同。”
下午三點十分,從師部來了三名軍士長、一名少尉和二十名士兵加入了特遣隊,她可以開始重整部隊了。
在編制方面,一共組建了5個戰斗班組,由新來的少尉負責管理,1個通訊班組,1個指揮班組。
“安娜,師長有請?!?p> 新任的通訊班班長接到了電話通知,他是原通訊班唯一幸存的,那位還有妹妹在家的年輕人。
“收到,少尉,你和加來恩暫時負責這里?!?p> “是。”
來到師部后,唯一的女軍官安娜并不引人矚目,她縮在帳篷角落,手里捧著本子,認真聆聽著師長的講話。
“當前的情況較為僵持,因此將軍決定改變當前作戰計劃。”
“現在,敵除F要塞區外,全部區域已經丟失,占領此地指日可待,但為了減少強攻造成的損失,將軍選派一支部隊攀山繞過防線,占領魯迪鎮,徹底封鎖該地。”
“安娜中尉,你的特遣隊有信心完成任務嗎?”
“我?”
坐在角落的安娜愣了一下,抬起頭后,發現帳篷內好幾個校官看著自己。
壓力瞬間大了起來。
“我部的任務是什么呢?”
“很好,參謀長,告訴安娜中尉準備的計劃。”
“中尉,F區保護了身后的魯迪鎮,我們希望你的特遣隊能翻過山崖,繞到敵軍后方,突襲小鎮并控制該地?!?p> “特遣隊只有四十多人,敵軍的兵力呢?”
“從情報和偵察到的情況來說,敵人應該沒有更多的兵力在小鎮布防了,頂多會有一些警察?!?p> 安娜想了想提出了一個條件:“將軍,我需要保證敵人不會在突襲開始后不會有增援抵達?!?p> “沒問題,我會讓炮兵部隊支援你們?!蓖呃实麓饝诉@個條件。
“保證完成任務?!彼驅④娋炊Y道。
“好了,回去重整訓練一下隊伍,三天后出發。”
安娜轉身離開了帳篷,而剩余的軍官將商議其他部分的作戰計劃。
兩天后,滲透行動開始。
五月十五日夜八點四十分,天邊的月色很淡,看不見星星,適合隱蔽作戰。
先遣小隊來到了西側的峭壁,萬事爭先,安娜作為隊長,自然得替小隊開路。
她當年可是穿著一雙羊皮鞋在山林里活蹦亂跳,爬山技能點得挺高。
叮!
土質堅硬,能支撐向上,確定完畢后,她背著繩梯一步一步向上挪動。
不要向下看,即使你沒有恐高癥也不要這樣做。
安娜緊盯著眼前和向上幾步的巖石,尋找穩固的落腳點,這樣能省不少力氣。
呼。。。呼。。。呼。。。
保持平穩的呼吸,避免心跳過快帶來的眩暈和失衡感,即使下面有隊友拉起了防護網,她也不想跌落下去,很疼的。
攀巖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當你一步一步向上直至登頂,此時眺望遠方,心中會有超然的成就感,路途中的疲憊暫時被拋去。
好了,這不是旅游周刊,雖然她心里的確有如此感慨,但接應下方隊員才是正事。
將繩梯放下,余下的士兵以超過她三倍的速度順利登頂,共計耗費兩個小時左右。
“休息十分鐘。”
呼。。。
命令下達,所有的士兵各找位置,或是樹或是大塊的巖石倚靠著休息。
各個戰斗小組的軍士長,和指揮小組在一處樹下打著手電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我們大概會花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下山,半個小時步行抵達小鎮外?!?p> 安娜看了一眼手表繼續說道:“預計一點準時發起突襲,通訊班,能保證和師部的聯絡嗎?”
“沒問題。”
“很好,我們再確定一下作戰計劃?!?p> 依照行動前確定的,A、B兩個戰斗小組和通訊班組負責從小鎮西部突擊,占領電報局。
C、D、E兩個戰斗小組則隨指揮小組自北部突擊,占領政府大樓,戰斗結束后,通過電話線和密語聯系。
“記住,盡可能利用夜幕的掩護悄聲作戰,如果驚擾了敵人,發射綠色信號彈通知師部進行掩護?!?p> “遵命!”
“繼續行動!”
下山的路有一些相對緩和的坡道,特遣隊的行動順利不少,盡管如此,他們仍舊得小心前進,避免失足摔倒跌落的事發生。
靠著行動前的兩次訓練,所有人都十分順利地抵達了小鎮外并以綠隊和藍隊的呼號各自分開,抵達小鎮西部和北部。
安娜的心此刻已提到嗓門上了,盡管大腦一直保持著冷靜思考,但身體下意識的緊張很難避免。
她感覺自己很容易出汗,至少這個時候,臉上已經全是汗水,黏糊糊的弄得人難受。
“出發。”
如同情報所說,敵人兵力短缺,根本沒有在城鎮內留守多少兵力,盡管實施了宵禁,但一路上幾乎看不到巡夜的守衛,這讓突襲行動變得更加容易了。
十分鐘后,安娜帶領的藍隊抵達了政府大樓外,這是一座三層T型建筑,二樓仍舊亮著燈,不知道內部具體是什么情況。
“全體,行動!”
E小組負責控制出口,安娜則帶領D、F小組從正門突進。
正門前的崗哨有一名警衛,沒有裝備武器,他的心臟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刺破,倒在了小屋內。
粗略檢查過一樓確定無人后,安娜帶著小組來到了二樓亮著光的房間外。
前門至后門共有十米,一個較大的房間,留下兩人看守門外后,安娜提著槍破門闖入屋內。
“停止抵抗,舉起手來!”
她以最快的速度掃視了屋內的情況后,在靠墻的辦公桌前發現了三名穿著整齊的人半蹲在地上整理著四周雜亂無章的文件。
她高估了敵人對于此地的重視程度,他們根本沒打算在這里布防,
在檢查過這里的三人并簡單訊問后,發現他們只不過是文書人員罷了,所有的尚且有槍械使用經驗的人員全部被征調至堡壘前線了。
“把他們找個地方關起來,等待信號?!?p> 按照約定,電報站和火車站將向政府撥打電話并呼叫阿爾法,政府則回應貝塔。
小鎮內一直未響起槍聲,這是好消息,行動順利。
約莫過去二十分鐘后,電話響了。
“隊長,綠隊發來通訊阿爾法?!?p> “發射信號彈!”
嗖!
紅色信號彈升上天空,照亮了這漆黑的夜。
瓦朗德少將非常欣慰地露出了笑容,撥通了炮兵陣地的電話:“開火!”
轟??!
火炮的轟鳴聲打破了這寂靜的夜,數不清的炮彈從天而降,將瓦蘭迪亞軍的士兵驚醒。
當他們驚慌著來到陣地后,在僅有的幾發照明彈的視野下,羅多克王國的士兵涌了上來。
他們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進攻?
在陣地上的士兵不清楚,可堡壘指揮官明白,他看見從小鎮升起的信號彈了。
后方小鎮失守即意味著后勤被斷,他終究是賭錯了,相信兩側的高山能夠阻擋敵人繞過防線。
投降?
他坐在椅子上,聆聽著外邊越來越清晰的炮火聲,點燃了一支煙叼著。
呼。。。
大家曾經都是羅多克人,不過才幾十年的時間,何必殺得兩眼通紅,深陷仇恨呢?
“升起白旗吧。”
只花了七天的時間,第一近衛山地師拿下了魯迪要塞,為后續進攻瓦蘭迪亞自治領腹地及包圍首都的行動鋪平了道路。
這場戰役,山地師共傷亡一千四百二十人,消滅俘虜敵守軍兩千八百四十二人。
十分之一的損失換來戰略和戰術上的成功,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作為下一次行動的中轉站,魯迪鎮被迅速改建成為了補給中心,安娜被師長瓦朗德調到了憲兵連擔任連長,負責維護當地治安及軍紀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