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主位之上,半天不言語。
直到我不情不愿地走到主位,張櫻才尷尬地站起來,準(zhǔn)備將她的位子讓給我。
我連忙將阻止了張櫻:“張敬妃,您坐,您坐。我一個淑女,出現(xiàn)在這花香四溢的荷花宴上,本就不成體統(tǒng)。如今讓您給我讓座,更成何體統(tǒng)?”
張櫻似乎冷靜下來。她溫潤一笑,謙卑地道:“張櫻給未來的皇后娘娘請安!祁姐姐您德義無雙,是皇后之位的最佳人選!您登上皇后之位,張櫻心服口服!這主位,非您莫屬,哪有張櫻繼續(xù)腆居的道理?您先落座,張櫻坐您旁邊便是。”
說完,張櫻果然就要向著主位旁邊的位子挪去。
嗯。
又是張櫻的慣用伎倆。
哭窮賣慘,卑躬屈膝,然后便是溫柔一刀。
于是,我戒備地向后退了退:“張敬妃,不是我不愿坐在你旁邊。主要是,我真心怕浪費(fèi)了您的雍容華貴的金底牡丹翟衣啊!”
張櫻低頭一看,自己果然穿著金底重緞燒絲牡丹花翟衣。她的臉一黑,仿佛產(chǎn)生了翻江倒海的可怕回憶。
我見她害怕,便嘿嘿一笑,繞到碩太妃另一側(cè),施施然地在黃花梨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張櫻見我坐定,才又勉強(qiáng)在主位坐了下來。
坐下之后,張櫻便急不可耐,向著我笑靨如花起來:“恭喜祁姐姐,賀喜祁姐姐!張櫻就知道,上次舜卿大人夜闖咸陽宮一事,定是個誤會。皇上這么快就查明了真相,還祁姐姐清白,更是不計前嫌,以后位來安撫姐姐。祁姐姐守得云開見月明!張櫻真心為祁姐姐高興。”
嗯。
張櫻的第二招。
拿舜卿說事兒。
哎!
還是那個老梗,她翻過來,覆過去地用,她不嫌煩嗎?
但就是這個老梗,還真是我的軟肋。
只見,碩太妃若有所思:“夜闖咸陽宮?”
張櫻立即貼心地為碩太妃解釋:“太妃娘娘,此事吧,曾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街知巷聞......太妃娘娘這幾年佛心靜養(yǎng),自然對這些個丑聞不甚了了。就讓臣妾為太妃娘娘講講吧......”
但這些個丑聞,還沒有從張櫻的嘴里說出來,便被打斷了。
打斷她的,是皇帝。
皇帝轉(zhuǎn)向碩太妃,一本正經(jīng):“舜卿,與明玉是同門師兄妹。前段日子,舜卿進(jìn)宮看望明玉,被人誤會。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碩太妃點(diǎn)點(diǎn)頭:“皇帝,宮中捕風(fēng)捉影之事大行其道,你且要好好管管。”
皇帝忙不迭地允諾:“碩太妃說得是。”
見這母子二人裝模作樣,我好生震驚。
顛倒黑白,這般堂而皇之,這......真的好嗎?
只見慈寧宮中,眾錦雞,紛紛起身高聲應(yīng)道:“碩太妃說得是!”
這......
原來是與非,可以搬弄。黑與白,可以顛倒。不過是在掌權(quán)之人的一念之間罷了。
我突然很是不忿。
我突然冒出一句:“碩太妃,皇帝陛下說得不對。舜卿師兄并非進(jìn)宮探望我那么簡單。其實吧......”
我的仗義直言,還沒有說出來,卻又被皇帝打斷了:“明玉,舜卿不是進(jìn)宮探望你是什么?前幾日你的師父玄玄子大師不是才進(jìn)宮看望你嘛?”
一旁的碩太妃好生驚訝:“玄玄子大師?哀家聽說此人道法玄妙,通達(dá)瀟灑,覺世濟(jì)時,修行頗高!原來皇后竟是玄玄子大師的徒弟!皇后,哀家仰慕玄玄子大師已久,你什么時候為哀家引見呀!”
唉!
好麻煩哦!
怎么感覺師父把我坑了?
師父,您有這么多仰慕者,您知道不?
您的這些仰慕者,仰慕您就仰慕您唄,他們都來煩我是幾個意思?
我苦著臉:“碩太妃娘娘,我?guī)煾赴桑H自閉,喜歡待在深山野林里面。您想見他,估計挺難……”
皇帝點(diǎn)點(diǎn)頭,現(xiàn)身說法:“不錯的。玄玄子大師是個飄逸出塵的隱世高人。朕曾幾次親自上武當(dāng)山拜訪玄玄子大師,都無緣以見。這次機(jī)緣巧合,才有幸得見玄玄子大師一面。朕還向大師討教了不少儒學(xué)道家的大學(xué)問。朕有如醍醐灌頂,受益匪淺啊!”
碩太妃嗔怪道:“皇帝得見高人,怎么不知會哀家一聲?哀家錯失良機(jī),好生遺憾!”
皇帝立即安撫道:“是朕疏忽了!下次玄玄子大師再進(jìn)宮,朕一定親自為碩太妃引見!”
碩太妃這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喜滋滋地憧憬起玄玄子大師再次進(jìn)宮的情形。
見這母子二人,將師父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不禁有點(diǎn)愕然。
師父,您的前途堪憂啊!
您還是乖乖地待在深山野林里吧!
這邊廂,張櫻見舜卿的老梗,瞬間被橫空出世的玄玄子大師攪和了,很是不忿,便執(zhí)著地提醒碩太妃:“太妃娘娘,皇后是后宮之主,天下女子表率。若是德行有虧,有污點(diǎn)在身,恐怕難以服眾啊!”
碩太妃從對玄玄子大師的憧憬中清醒過來,沉吟道:“德行有虧?污點(diǎn)在身?”
張櫻的眼角閃過一絲得意:“正是啊……”
碩太妃突然露出迷惘的表情:“敬妃你說的是誰?”
見碩太妃裝傻,一旁的皇帝又噗嗤笑出聲來。
這廝,怎么現(xiàn)在越發(fā)不莊重了呢?
張櫻一愣,結(jié)結(jié)巴巴道:“臣妾說的是……”
碩太妃突然又打斷了張櫻,轉(zhuǎn)頭望向我,風(fēng)輕云淡地道:“皇后啊,敬妃所說,發(fā)人深省啊……所以說,做事情要干凈利落,千萬不能落人口實。否則總有些蠅啊,蚊啊什么的,追著不放,煩也煩死了。皇后啊,你說是不是?”
碩太妃的一席話,著實讓人困惑。
她仿佛是在提醒我,又似乎暗戳戳地諷刺了那些蠅啊,蚊啊的。
果然,那些蠅啊,蚊啊的,張櫻,滿臉通紅,坐立難安。
而我,沖著碩太妃擠擠眼睛,真心實意地對她表達(dá)了感謝:“碩太妃娘娘,您的話,我記下了。”
但我話鋒一轉(zhuǎn):“但是吧,我可不當(dāng)皇后。”
碩太妃有點(diǎn)驚訝:“皇后,為什么呢?”
我義正言辭:“要管理那么多后宮中的破事,好麻煩哦。”
碩太妃卻深以為是:“這倒是的。皇后啊,以后你要費(fèi)心了。”
這……
這老太太的固執(zhí)程度,跟師父可有一比……
但皇后這樣的火坑,我怎么會往里跳?
于是,我繼續(xù)奮力地推辭:“碩太妃,我真的不能當(dāng)皇后。我這個人,忒隨意,不能長時間假眉假眼……呃……一本正經(jīng)的。”
碩太妃更深以為是:“是的呢。哀家其實也從沒當(dāng)過皇后。所以呢,皇后啊,以后你要辛苦了……”
唉!
這老太太的固執(zhí)程度,比師父過之而無不及啊!
碩太妃又悠哉悠哉地道:“皇后啊,你且要跟張敬妃學(xué)一學(xué)。張敬妃這幾日管理后宮,頗井井有條呢。”
這老太太,這邊廂,才打了一巴掌,那邊廂,又遞一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