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真要拆你和你家人怎么辦？”
林羽柔被他無所謂的態度氣到，分明是為他著想，這倒顯得自己干著急了。
“他死了和我也沒關系?！?p> “你這……”
林羽柔又氣又無語，也不想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吵起來。
肖盈對嚴一均的不滿到達頂點，上前去把林羽柔拉走，絲毫不留情面。
錢昊瞥見林羽柔放在柜臺上的書包，默默幫她拿上，跟嚴一均打了聲招呼就跟著莫梓瞳走了。
嚴一均望著幾人陸續離開，不大的便利店又徒留他一個人。
幾人走出小巷，就近進了一個小飯店，剛才林羽柔還沒來得及拉好書包拉鏈，于是錢昊就一直這么抓著給她拎了一路，莫梓瞳一手奪了過來，就看到了里面的申請表。
林羽柔沒制止，并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你真要轉學去十三中？”
她面對莫梓瞳的質問，也只是淡然地點點頭。
“為什么？”
“不想在八中待了，反正在哪都能高考?！?p> 肖盈比較理智，耐心道：“阿柔，你看看十三中那堆人，你在那邊未必能待得下去的?！?p> 林羽柔默然，肖盈不說，她也會考慮到這個問題，否則早就提交申請表了。要是嚴一均轉的是普高，她也不至于一拖再拖。
“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明白?！绷钟鹑嵘焓郑氚褧没貋恚魍褧f過去了，申請表卻還攥在手里。
她笑道：“怎么？你幫我去交？”
莫梓瞳見她還不知悔改，怒從心來，直接把申請表撕個粉碎，眾人看著碎片被她重重拍在桌上，一時間都愣住了。
林羽柔皺眉，不滿莫梓瞳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宣泄情緒，剛才一股氣還憋在胸口，她不悅道：“莫梓瞳，你憑什么干涉我的事情？”
“行啊，那你滾去十三中！愛去去！”
林羽柔不想再繼續無聊的爭吵，抓過那幾張碎紙就大步離開了，肖盈雙手捏著菜單，目瞪口呆。還沒見過阿柔這么不顧大體，甩臉色走人。莫梓瞳一屁股坐到錢昊旁邊，眼眶紅了幾分。
回到家時，嚴一均也沒有給自己發過一條消息，林羽柔把手機扔到一邊，一腦袋埋進被子里。
一直到吃過晚飯，還魂不守舍。
回到房間，林羽柔小心地拿出那張四分五裂的申請表，本以為今天跟嚴一均說的，然后再去交，短短半天就鬧出這么多矛盾。
電話鈴聲響起，她趕緊去摸手機，上面竟然顯示著常安學長。
面對這通來電，她又驚又喜，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聽，抑制著興奮小心翼翼道：“喂？學長?！?p> “晚上好呀，現在方便聊聊嗎？”
“方便方便。”
林羽柔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明知道對方也看不到。
“最近學習壓力大嗎？”
“額，也還好啦，就是比較繁瑣?！?p> “啊哈哈，說起來，還真想念八中門口的奶茶店了，有出新品嗎？”
“我最近還沒去過誒，你暑假回來的時候去看看。”
耳邊是熟悉溫和的聲線，漸漸驅散了她的煩悶，坐在窗邊悠閑地晃著腿。
“好呀，到時候一起。我們正好可以在母校合張影，”電話那頭的人靜默了一會，轉而問“阿柔，即將高考，你也快要離開這里了，我能不能問你，你還記得自己為什么要來八中嗎？”
林羽柔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直擊心間，一時間沒吱聲，夏常安也不急，就默默等著。
半晌，林羽柔呼了一口氣，認真道：“是因為你?！?p> 夏常安此時站在寢室的窗邊，望著北方的夜空，這個答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以，現在我不在八中了，你的好朋友們能不能成為你留在八中的意義？”
林羽柔了然，他也是來勸自己別轉學的，不得不承認，這個救兵肖盈他們算是搬對了。
夏常安繼續說：“阿柔，這個世界上全是別人，只有一個自己，別讓別人改變了你，就算是我也不行。”
林羽柔的聲音略帶幾分疲憊：“我只是，一時間不知道留在八中這么累，是為了什么。”
“十三中那些孩子，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說實話，我也迷茫過，當初班上的同學里只有我升到了八中，我也就同你一樣，找不到留在八中的意義。那時，十五歲的我只能埋頭去做呀，競選籃球隊長，參選學生會，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在這么緊密的學業里勝任這么多崗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p> 夏常安總是這樣帶著淡然的笑，有條不紊地說著能帶給人力量感的話，林羽柔此刻感覺自己身心都在他柔潤如月色的聲音中松弛了不少。她歪頭靠在墻邊，安安靜靜地聽。
“有時候停下來，也就累得只想睡，可不敢想明天。直到迎新典禮，看到熟悉的你找我說話，忽然我就找到了模糊的方向了。后來不管和同學們一起忙什么節目啦，活動啦，你們都在附近給我打氣、買水，我才恍然明白，在籃球隊結識的兄弟、晚輩，和你們，這不就是我留在八中的意義了嗎？”
林羽柔望著南方的街景，眼眶慢慢被浸潤，嘴角卻微微揚起，輕笑出聲。原來這一切，夏常安都知道，都看在眼里。
她明白夏常安的不易，初中時她就知道他的出身還沒自己和莫梓瞳來得優越，只是努力的他和出眾的長相都太耀眼了，所以她一直不知疲累的跟隨在他身后。
這一刻，兩人更像是交心的老朋友。
“常安，”她輕呼一口氣，穩住了情緒，這是第一次和夏常安以名字相稱，不是學長“是我該明白，該感謝你才對。我從不后悔為了你而來八中，我很喜歡這里，大家都很好，我只是有些累?！?p> “累的話，就更不要去想為什么累咯，過去的不要再頻頻回望了，你還有一段路要走。今天，晚安。”
靜謐的夜空下，林羽柔在這一夜睡得很踏實，第二天早晨的陽光也很有穿透力，她拉開窗簾，便是晴空萬里。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沒什么不同，要上學，要做筆記，要刷題。
只不過近日來的煩悶被一束光溫柔地清掃開，林羽柔和平常一樣安靜地寫著卷子，見李子怡捧著作業本進來，于是放下筆，叫住了她。“林哥，怎么了？”
“作業本你可以檢查一下有沒有漏的，按位置發放就不會弄亂?！?p> “噢噢，對。”李子怡手忙腳亂的開始檢查“林哥，我下午去辦公室申請把你換回來當課代表吧，天天大考小考的我實在忙不過來了。而且，我總做不好。”
李子怡的聲音低了下去，滿臉沮喪。
林羽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沒關系，現在開始我來協助你，你只需要跑辦公室，其他的交給我?！?p> “嗚嗚，還是你最好！”
和冷珍兒嘮嗑的肖盈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馬上撲到林羽柔面前嚷道：“你不轉學了？是不是？”
“表都讓那個莫菠蘿給撕了，還怎么轉？”
“太好啦！”肖盈一把摟住了林羽柔“什么菠蘿？”
林羽柔平淡道：“我不知道，她說自己是個菠蘿?！?p> 果然，午飯時在食堂偶遇的莫梓瞳嘴里一直念念有詞地說自己是個不會思考的菠蘿頭，身上還帶刺兒的那種。
“這模擬真題也太~難了！”
林羽柔跟在冷珍兒身后走來：“你們怎么回來吃食堂了？”
莫梓瞳幽幽地瞅了她一眼：“這不是想跟你一塊么？”
“昨天不好意思啊……你實在想去十三中的話就去吧，我們還是好朋友?！?p> 林羽柔看著她委屈又認真的表情覺得無奈又好笑：“你這么反對我轉學，就是怕我不跟你玩？”
“才不是呢，我是怕阿嚴把你帶壞了，欺負你?！?p> “所以你們都覺得，我是為了阿嚴才轉學的？”
三人難得一致地點點頭，林羽柔咬了一口雞蛋，漫不經心道：“我要真跟他談戀愛，在八中不能談么？搞這一出干什么。我看起來像這么不理智的人嗎？”
冷珍兒，肖盈異口同聲：“不像?！?p> “可你現在這樣子跟阿嚴很像??！所以我們才怕你做傻事。”
“像有什么奇怪的，我和阿嚴還是同一個星座呢?！?p> 冷珍兒幽幽地抓住了重點：“所以談了？”
“沒有。”
林羽柔斬釘截鐵的態度讓幾人都放下了心，她低頭邊吃飯邊滑手機，昨晚嚴一均給自己發來消息示好，或許是想緩解尷尬，但林羽柔沒回復，一直到現在。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但嚴一均始終沒捅破這層窗戶紙，她開始不明白這段時間以來兩人這算什么，曖昧嗎？那還要持續多久？
接連的大考小考讓眾人都沒法分心，林羽柔于一周內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成績穩步回升到前五。
周五的晚上，嚴一均像往常一樣來陪林羽柔散步。
他走在她身旁，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這幾天怎么都不過來？”
“太忙了，”林羽柔不動聲色地掃過他手腕上的皮筋“對了，我不打算轉去十三中了?！?p> 嚴一均聞言，沒說話，只默默點了點頭。
林羽柔停下了腳步：“最近我要備戰高考了，你也好好考慮一下之后的方向吧?！?p> 嚴一均扯了扯嘴角：“好，那我們之后再見面好嗎？”
林羽柔應了聲就轉身離開了，抬腿便跨過了人生第一個分岔路口，期間一群人天天聚在一起刷題學習，肖盈更是因為忙著辦手續來回奔波感冒了，冷珍兒就在周末載著林羽柔到她家去，三個人擠在小房間里，邊帶她趕進度，邊刷題，一不小心書頁翻飛至夜幕。
紙筆摩擦，上下課鈴交織，歡呼狂奔，高考就此在18歲的夏天拉開帷幕。
莫梓瞳如愿留在了國內，和錢昊都順利了進了第一志愿，同一所大學不同學院。肖盈保送，冷珍兒留在本市市區。
林羽柔再次來到便利店，嚴一均和往常一樣在柜臺后打游戲。
林羽柔放下手里的平板：“我想去省外的一所高校，我特別喜歡那座城市。”
“嗯?！眹酪痪^也不抬“嘖，上啊?！?p> 她坐到他旁邊，一直等到他這局游戲結束，才繼續說：“你有什么打算？”“能有什么打算？”
嚴一均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讓她很不滿，自己專門過來和他商量，就這樣敷衍？
“你不是說，想和我一起么？”
嚴一均兩手一攤：“是啊，但你又不來十三中又想出省的，我怎么打算？”
“嚴一均，”林羽柔氣得站了起來，提高了聲量“你拿我當什么？開心了哄我兩句，不開心了就敷衍都懶得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現在想怎么樣？”
面對他這副理所當然的嘴臉，林羽柔忽而覺得這個以往覺得溫馨的小店變得又臟又擠，眼前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也無賴至極。
她自嘲地笑了笑，隨即恢復了淡然的語氣：“我不想怎么樣，今天打擾了。”
嚴一均望著她消失在視線里，直到連殘影都捕捉不到扔不肯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