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由于人類實現了個人的經濟自由、文化自由、政治自由,世界變成了一個命運共同體,大家達成共識,不再對世界的發展做出更多新的嘗試,對社會的貢獻也停留在一個基礎階段,不去發展而只做日常運轉和維護的工作,人類的智慧已經利用到了一個極致,于是,娛樂和創造娛樂成了新生活的常態。
兩年前,位于南海上空200米的天空之城中,A區的300家住戶通過共同商議后決定進行一項集體性的娛樂行為,由A區最會娛樂的明星人物周子海帶領,所有人搬遷到西北荒漠里,扎根土地建造出一個小鎮,摒棄已有的現代科學,從那個馬匹與汽車同為交通工具的年代開始體驗古人的社會生活。
天空之城的居民們準備完整的復制出一個牛仔小鎮,周子海就順理成章的被推選為鎮長,在周鎮長的帶領下,小鎮率先建造了酒吧和角斗場,這兩個場所實現了大家印象里對西部小鎮的憧憬,娛樂就這樣和建造小鎮在彼此交融下開始了。酒吧里幾乎每晚都是人滿為患,等喝到興奮周鎮長就帶著大家到角斗場開始決斗,每天都會有非死即傷的人,最初受傷的人可以送回天空之城治療,死掉的人變成供大家體驗土葬的消耗品,后來對于殯葬大家有了新的期待,土葬、火葬、金錢葬、水葬、膠囊葬等各種方式,死的人數不夠大家體驗各種殯葬,那些受傷的人也就不再送回天空之城了。
小鎮用了一年的時間把基礎建筑完成,每個人都住在自己對房子幻想的款式里,四合院、別墅、農場、莊園、城堡,當然大部分房子因為建造困難被擱置,于是出現各種稀奇古怪的房子地基排列在小鎮上的奇特景象。另外,周鎮長決定把大家來到這的那天定為南海小鎮的生日,紀元299年9月10日,一年后的小鎮生日,周鎮長舉辦了篝火宴會,篝火是用整根的樹木來做燃料,其明亮程度足以照亮整個小鎮,篝火會一直持續三天三夜,所有人盡情的釋放自己來為小鎮慶生。如果地上的焰火足以照亮整個世界,那么天上的太陽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當放縱為尊成為標準,那些平凡生活便成了錯誤,宋圣迪就是在這樣一個欲望到達頂峰的篝火宴會上失蹤的平凡人。
宋圣迪是A區為數不多的獨居家庭,不止獨居,在社會生活上他也是獨來獨往,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也沒有家人,宋圣迪對于現代娛樂一竅不通,是個徹底脫離時代的人。一年前A區突然宣布進行集體性活動,宋圣迪甚至是在大家出發的時候才知道的這件事,通常人們會用取笑的口吻稱呼他為詩人或文人,但其實宋圣迪是一個研究員,不只是停留在文字層面,宋圣迪擅長那些看似已經遠離現已經遠離現代生活的基礎技能,例如使用機械、制造冷兵器、改裝機器人,當然沒有人在乎這些已經過時的技能了。
9月10日,這一天是小鎮的生日,也是宋圣迪的生日,299年宋圣迪剛好30歲,他為了給自己慶祝,準備在自己建造的木制閣樓里舉行一場音樂盛宴。去年一年的時間里,宋圣迪打造了一把吉他、一架鋼琴、一只口琴和一把二胡,欣賞自己演奏出來的音樂是宋圣迪最幸福的時刻,但是,他再一次的脫離了社會活動,這件事為他招致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299年9月10日,今天的周鎮長異常興奮,他一手創建的南海小鎮迎來了第一個生日宴會,周鎮長從睜眼的那刻開始就在思考今天的計劃,盡管周鎮長平時的宴會就沒斷過,盡管周鎮長睜眼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但是這都不能影響他對篝火宴會的熱情。因為沒有提前做計劃的習慣,所以一切都是隨想隨做。周鎮長做第一件事就是派人運來幾十顆樹干,樹是從木材廠拿來的,而木材廠是從樹林里砍來的,如果樹注定被砍,那么作為燃料被燒應該好過躺在木材廠落灰吧,而且被燒還能帶來降雨,下一批樹又能長起來了。
宴會基本是從下午開始的,酒吧是每個人都會率先去光顧的地方,從大概四點開始,酒吧里的人就絡繹不絕,這也是周鎮長最喜歡的地方,甚至超過了那個讓人毛血噴張的角斗場,倒不是因為他多么喜歡喝酒,而是這里的老板娘十分出色,以及老板娘更出色的女兒程梓悅梁。程梓悅梁是跟隨自己離異的母親來的南海小鎮,母親在這里擔任酒吧老板的角色,這是母親主動選擇的,她會離婚也是因為她總是喜歡做這類的角色。
“洪英!”周鎮長在推開酒吧大門的同時大喊。
洪英是酒吧老板娘的名字,因為她覺得不好聽,所以很少會告訴別人,而且洪英非常不喜歡有人用名字來稱呼自己,但是周鎮長知道,也喜歡這么叫,他覺得這代表了他們的關系非常親密。
“周鎮長今天來這么早啊~”老板娘站在吧臺里看著剛剛進門就大喊自己名字的周子海。
酒吧里的其他人也都注視著周鎮長,因為沒人知道這聲洪英是在喊誰。
周鎮長大搖大擺的走到吧臺外,在周鎮長的身后還跟著三個手下,一個戴眼鏡的小瘦子、一個穿皮衣的小胖子還有一個長頭發的大高個,小胖子把原本坐在吧臺外面的兩個顧客趕走,然后隨手拿起顧客剩在吧臺上的一杯酒喝,顯然他不知道這杯酒剛剛被彈進去一片煙灰。
“我剛才決定了,你這兒將作為今天篝火宴會的第一站。”周鎮長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雙手在空中上下翻飛,老板娘很淡定,因為已經習以為常了。
“酒吧、舞廳、賭場、還有什么?快點!”周鎮長急得猛踹旁邊的小瘦子,這是他們團伙的智慧擔當。
“呃,呃”小瘦子的頭上開始冒汗,這么重要的表現機會不能讓周鎮長失望,“角斗場。”小瘦子以為自己終于說出了一個合格的答案。
“媽的,鎮上有角斗場,還角斗場。”周鎮長一巴掌拍在小瘦子的頭上,旁邊的小胖子偷偷的樂了。
小瘦子握住周鎮長的手說:“我想到了,這還可以當舞臺、可以表演話劇、還可以演脫口秀。”
周鎮長滿意的點了點頭,小瘦子終于放松下來。
“還能讓大詩人來作幾首詩。”小胖子說話的時候云淡風輕,感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會覺得他就是下一任鎮長。
“對,咱們的大詩人呢?把他叫來。”周鎮長對著旁邊的大高個喊,大高個應了一聲就走出酒吧,整個小鎮都知道這個大詩人是誰。
小胖子從大高個身后拉住他的衣服,瞇著眼睛說:“把詩人那點樂器什么的也給弄來。”大高個沒理他,走出去。
周鎮長站起來環視整個酒吧,嘖嘖的吧唧了幾下嘴,不滿意的感覺連瞎子都能看出來,“這環境差點意思吧?”周鎮長故意提高聲音問旁邊的小瘦子,“是,暗了點?”小瘦子只能靠自己來猜測周鎮長的想法。
“小了”周鎮長像狗一樣連著耳朵一起搖了搖頭。
老板娘此刻非常緊張,她還記得在一周前發生的一件事,周鎮長因為覺得一間咖啡館的咖啡有點甜,就把砸咖啡館變成了當天的娛樂項目,第二天那里就變成了一間垃圾站。
小胖子把剛才那杯帶有煙灰的酒喝盡,拎著椅子走到酒吧門口,掄起椅子把酒吧的門砸調,之后又把靠門的玻璃全都砸碎。
“好!把這些桌子都搬出去!”周鎮長站在原地指揮著。
酒吧里的顧客們顯然不想這么干,倒不是他們覺得周鎮長有問題,而是不想站起來。
小胖子走過每個桌位的時候都拍一下桌子,“動一動啊!動一動!”小胖子臉上帶著笑容卻喊的很兇。小瘦子也過來調動大家,“來啦,來啦,別喝了。”
光是搬走桌子就花了半個小時,這期間有越來越多周鎮長的擁護者開始出門覓食,他們就像一群非洲草原上的角馬,做什么事情只要有人領頭,大家都會跟在人家屁股后頭。
宋圣迪被大高個從家里拽出來的時候正在用二胡演奏萬馬奔騰,宋圣迪是角馬群里落單的那一只,二胡終止的時候它徹底看不見角馬群了,只剩它自己孤單的行走在草原上,這種感覺好像也沒那么糟糕,之前除了看到另一只角馬的屁股外完全不知道這個草原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他們是在被什么恐怖的東西追逐著,獅子還是老虎,即使草原沒有老虎,角馬們還是會恐懼于虎。
宋圣迪到酒吧的時候,這里已經被周鎮長改造過了,沒有門也沒有窗,從吧臺直接到大街全都是酒吧的范圍,而酒吧原本的各個酒桌如今變成了舞池區。周鎮長坐在吧臺里面,老板娘坐在他的懷里,兩個人很惡心的在研究調酒,應該放調酒杯里還是調酒壺里,好像這是一個比生存還是毀滅更深刻的問題。
大高個把宋圣迪推到酒吧門口就去別的地方拽那些其他落單的人了,剩下宋圣迪自己站在酒吧門口,手里還拿著那把二胡,旁邊不斷有人過路,走進去一會又端著酒杯走出來,這些人路過宋圣迪的時候還會嘲諷的問上一句:“呦,詩人來啦,還帶了個樂器,這什么啊,來一段啊?”
宋圣迪呆呆的站在門口,像個垃圾桶供過路的人隨意丟垃圾。
“嘿!詩人!來,過來!”小胖子站在吧臺邊上扯著嗓子喊。這也引起了其他顧客的眼光,大家并不是想看宋圣迪會作出什么好詩或者那根樂器能發出什么聲音,而是期待小胖子怎么捉弄宋圣迪,讓他出洋相。
宋圣迪在眾目睽睽的監視下走向吧臺,這種感覺仿佛是被烈日灼燒著,宋圣迪走到小胖子面前,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小胖子扯了扯自己的皮衣,用腳指了指宋圣迪手里的二胡說:“什么玩意啊?”
“樂器。”宋圣迪回答。
“行,好聽嗎?”小胖子滿臉的嫌棄一覽無余,但是他此刻裝作很關心。
宋圣迪提起二胡弓準備拉一段,被小胖子一把按住。“周鎮長說了,一會在這搞一場舞會,就讓你給伴奏,省點力氣一會在弄吧”
“好”宋圣迪準備到旁邊的角落里坐一會,小胖子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步幅的差距差點讓小胖子摔倒。“那什么,大詩人來都來了,不給咱們南海小鎮作首詩?”
此時酒吧內外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想看宋圣迪出洋相的熱情也越來越高,周鎮長和老板娘終于不在糾結調酒應該用調酒杯里還是調酒壺了,他們彼此給對方調了一杯酒,專心的等著看宋圣迪被戲弄。
酒吧的角落,程梓悅梁正坐在那和菲菲閑聊,菲菲是悅梁之前玩吉他認識的朋友,兩人都是開朗的雙子座,也因此她們每次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無時無刻充滿著笑聲。
“菲菲,你認識那人嗎?”程梓悅梁看著被小胖子拉住的宋圣迪問。
菲菲瞟了一眼宋圣迪說:“那不是大詩人嗎?”。
“大詩人?”悅梁越看越覺得在那站著的‘大詩人’像個‘小丑’。
“你不會吧,大詩人你不知道?也正常,你也像個詩人,看同類永遠沒有看異類更能提起興致”菲菲說著伸手抓了抓悅梁的頭發,“小詩人~”,“不對,你是美麗動人溫柔可愛的女詩人,哈哈哈哈哈”。菲菲的手來回在悅梁眼前比劃,企圖擋住她看宋圣迪的視線。
“別鬧了”悅梁握住菲菲的手,上下打量著宋圣迪。
宋圣迪孤單的站在舞池中央,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伴隨著臉上那道無奈的笑容宋圣迪搖了搖頭,“給各位拉段二胡吧”,宋圣迪的語氣中甚至帶有一點祈求。
“胡,一會有機會拉,先來首詩,看看是詩還是屎啊?”小胖子說話的時候好像是動物園里的馴獸師,在故意給他的動物設置難題好逗觀眾開心。
宋圣迪已經把二胡拿起來了,但是你越不想做什么,大家就越想看你做什么,所有人都在給小胖子喝彩,“詩”和“屎”倆個字不斷的從人群的嘴里蹦出來,進到宋圣迪的耳朵里。
小胖子一把將二胡弓搶走,這一下現場又是一陣掌聲、喝彩,宋圣迪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開始機械式的張開嘴巴,“呃,呃,呃”,此刻宋圣迪的腦子一片混亂,就生生的這么“呃”了大概一分鐘,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他們看著汗水從宋圣迪的腦門流下,像欣賞瀑布一樣,甚至能聽見瀑布流動的聲音。
“好!”周鎮長大喊一聲打破了環境里死魚一般的味道,“這個,咱們的大詩人今天這首詩雖然只用了一個字,但是好啊,了不得啊,你們不覺得好嗎?至于這首詩好在哪里,應該不用我來解釋吧,大家應該都能感受的到”,酒吧里的人此時不知道應該笑,還是應該鼓掌,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宋圣迪作了一首詩,但是周鎮長既然已經說了又不得不重新回味一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在中途的時候聾了。
小胖子走到宋圣迪旁邊把二胡弓還給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手把焦點吸引到自己身上,“我和周鎮長是一個感受,這首詩水平高了,太好了,這首詩的重點是在詩人的情緒上,你得感受這里面的詩意,不對,叫意境,你聽的時候必須心無雜念,你能從里面找到那種把自己和宇宙連在一起的感覺,一種站在整個人類種族之上的視角,不愧是我們南海小鎮的大詩人,太牛逼了,這首詩,高級”,小胖子說完對著宋圣迪豎起大拇哥。
“我開玩笑的。”周鎮長說完嘿嘿的笑了笑,小胖子也跟著笑,其他人也開始跟著笑,到底他們在笑誰,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周鎮長牽著老板娘的手從吧臺里走出來,站在舞池中間做了一個舞蹈的準備動作。老板娘看了看程梓悅梁,用手指在空中畫了半個圈,像個指揮家,程梓悅梁也配合的走到酒吧最北邊的鋼琴旁,坐下。
小胖子對著宋圣迪說:“來,到你表演了。”
宋圣迪把舞池中間的位置讓開,走到酒吧最南邊的角落里,拿起二胡隨時準備開始。
周鎮長直勾勾的盯著老板娘的眼睛,嘴角不自覺的咧開,“讓我們跳舞吧。”周鎮長說完一把將老板娘拉扯到自己懷里,在舞池中間翩翩起舞,程梓悅梁的鋼琴隨之而來,宋圣迪的二胡也緊隨其后,兩個舞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鎮長永遠也不會知道老板娘跳舞的時候一直想的是怎么才能不被他的大肚子擠到。
“一起啊!”周鎮長對著人群說。
酒吧里的人開始現場尋找舞伴,那些長的漂亮帥氣的少男少女自然不必說,很快就加入了周鎮長的舞會,但是還有一些和周鎮長一樣身材走樣的人,他們就順利的變成了觀眾,倒不是沒有人可以配對,只是酒吧里已經沒有提供給更多人跳舞的空間了,雖然酒吧的門被砸開了,但是外面是聽不到鋼琴和二胡的,其實那些舞池中間的人也聽不到鋼琴和二胡在發出什么聲音,他們的耳朵里都是對方的呼吸聲和鞋子與地板的摩擦聲。
音樂逐漸走向高潮,這是宋圣迪最幸福的時刻,他的世界里終于只剩下音樂了,和宋圣迪一樣享受音樂的還有程梓悅梁,他們之間雖然隔著滿滿一屋子的舞者,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在音樂上的共鳴,這段感情是鋼琴與二胡的感情,是比呼吸聲靠的更近的聲音。
周鎮長把自己當成一把圓規,拉著老板娘不停的在原地轉圈,企圖能夠利用離心力讓自己懸浮起來,在他們周圍方圓兩米之內不敢站人,老板娘馬上就要吐了,其實她的平衡感很好,小的時候甚至成功完成過宇航員的眩暈測試,但是跳舞這項活動已經持續了十多分鐘,這十多分鐘里她一直在盯著周鎮長和被周鎮長盯著兩件事之間徘徊,這種煎熬確實比較催吐。
“最后一次!”周鎮長吼了一聲后用盡力氣把老板娘甩起來,結果周鎮長甩到一半就松開了手,老板娘嗖的一下彈射出去,在這條彈道上的舞者全都被打穿,周鎮長看著眼前的這片混亂場面嘎嘎的笑了起來,就在周鎮長笑的同時,這雙瞇瞇眼幫助他發現了坐在酒吧北邊的程梓悅梁,或許是因為她在彈鋼琴才變的更加美麗吧,“詩人,把你那樂器給我”,周鎮長對著南邊角落里的宋圣迪說。
宋圣迪沒有聽見周鎮長說話,他除了音樂什么也聽不到,他也不想聽到。
小胖子對著周鎮長比了一個ok的手勢,帶著一股地痞流氓的氣質走到宋圣迪旁邊,一把搶走宋圣迪手里的二胡和二胡弓,宋圣迪想追著要回來,被小胖子推開撞到墻上。周鎮長接過二胡和二胡弓走到鋼琴前,看著還在投入演奏的程梓悅梁,突然開始拉動二胡,但是并沒有發出周鎮長想要的聲音,二胡發出了鋸木頭時的吱吱呀呀聲,它替宋圣迪做出回應。程梓悅梁被嚇了一跳,鋼琴聲也停止了,現在的伴奏只剩下鋸木聲,周鎮長開始有些急躁,他更加用力的去拉動二胡弓,此時的鋸木工程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周鎮長現在已經不在乎眼前的女孩了,他只想拉好二胡,終于鋸木工程在進行了一分鐘后完成,周鎮長用力的把二胡摔到地上,可憐的二胡再也不能發出聲音了,他幫了宋圣迪一次,也只有這一次。
“什么爛東西。”周鎮長氣急敗壞,準備一會靠角斗場發泄。
“把角斗場的對戰安排出來!”周鎮長對著小胖子說,“過來,眼睛。”小胖子叫來小瘦子,兩個人開始在酒吧里尋找角斗場的紅藍雙方。“看誰不順眼告訴我,把他拉到臺上去,隨便打!只要你想發泄,打死也沒關系!”小胖子期待著人群里能趕快有人站出來,不然最后很有可能自己會上場。
周鎮長又返回到程梓悅梁旁邊,伸手把她拉起來,“跳舞嗎?”
程梓悅梁說:“不了。”
說話的時候周鎮長已經用左手摟在程梓悅梁的腰上了,右手抓在程梓悅梁的屁股上。
“周鎮長你的手。”程梓悅梁拍了拍周鎮長的右手手臂。
周鎮長笑著說:“哦~”隨后收走了左手,程梓悅梁想要推來周鎮長,卻被抓的更緊了,“嗚呼~”周鎮長一臉的享受,這時候老板娘過來把程梓悅梁擠到一邊,緊緊的握住周鎮長的手,“這么快就忘了我?”
周鎮長想要去夠程梓悅梁,老板娘開始拉著周鎮長跳舞,“你不是想跳舞嗎,來呀。”周鎮長推開老板娘說:“我又不想了。”說完轉身回到人群中。老板娘冷漠的看了看程梓悅梁,也回到人群中。
程梓悅梁撿起地上破碎的二胡,開始在人群中尋找二胡的主人,這是程梓悅梁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非常強烈的意愿想認識另一個人。宋圣迪沒有動,還是在南邊的角落里,只不過現在他坐在吧臺邊,雙手拄著下巴,靜靜的等待著這場本就不該出現的宴會結束。程梓悅梁從人群中一路擠過去,到宋圣迪旁邊的位置,程梓悅梁看了看失落的宋圣迪,又看了看破碎的二胡。
“拿回去修修吧。”程梓悅梁說。
宋圣迪轉頭看見自己破碎的二胡,除了苦笑他做不了任何事。“謝謝。”
程梓悅梁問:“我能坐這嗎?”
宋圣迪接過二胡點點頭,程梓悅梁從吧臺里面拿出一瓶酒,給自己和宋圣迪一人倒了一杯,把酒杯放到宋圣迪面前說:“我叫程梓悅梁。”
“你好。”宋圣迪回答,但是他并沒有仔細看面前的這個女人。
悅梁問:“你剛才演奏的是什么曲子?”
“我自己隨便編的。”宋圣迪回答。
悅梁顯然對這個答案有所期待,臉上出現了笑容,“我特別喜歡這首曲子,你能教我嗎?”
宋圣迪抬起頭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悅梁說:“你喜歡這首曲子?”
“對啊。”悅梁說。
宋圣迪已經太久沒有聽過這句話了,能在南海小鎮遇到欣賞自己音樂的人簡直比找一條有腿的蛇還要難。“你是剛才彈鋼琴的人嗎?”
悅梁笑了笑,“是我,彈的不好。”
“沒有啊,我覺得你彈的特別好聽,比我彈的好多了。”宋圣迪現在充滿了激情,他終于找到了和自己處在同一個世界的人,這比給他什么寶藏更加讓他興奮。
悅梁點點頭:“其實吉他我也很喜歡,就是我之前的那個不小心摔壞了,就沒再彈了。”宋圣迪說:“嘿,我那有啊,我送你。”
“真的?”悅梁睜大雙眼,她此刻已經想到了自己即將彈吉他的樣子。
“我那什么樂器都有,還有好多譜子,現在沒人喜歡這些東西,我都收藏下來了,你需要什么就到我那去拿。”如果可以,宋圣迪甚至愿意把所有東西都送給悅梁。
悅梁驚喜的看著宋圣迪,“你住在哪,我們現在去吧,你不想看角斗吧?”
宋圣迪擺擺手,“樹林里有間小木屋,我就住那。”
“那是你的房子啊,我之前看見過,是不是一個像車庫的廠房?”
“對,看起來是簡單了點,里面挺好的。”宋圣迪有些羞澀的笑了笑。
悅梁站起來說:“那我們走吧。
“走。”宋圣迪把悅梁倒給自己的酒一口喝掉,喝完宋圣迪跟著悅梁向外走。
走在人群里的時候宋圣迪突然拉住悅梁的手臂,悅梁回頭看著宋圣迪,宋圣迪說:“我剛才想到一件事。”兩個人站在人群里。
悅梁說:“什么?”
宋圣迪回答:“我想送給你一首歌。”
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幸福的笑容隨之而來,時間如果可以停止,這一刻一定是最美妙的。
“大詩人!來!”小胖子不知道從誰的腋下突然鉆出來,一把拉住宋圣迪,“我平時對你不錯吧,現在哥們有難,你是不是得幫我?”宋圣迪來不及反應,已經被小胖子拽到一邊,悅梁走過來對小胖子說:“你干什么?”
小胖子不耐煩的嘆了口氣:“跟你有什么關系啊?”
悅梁剛想罵小胖子是周鎮長的狗被宋圣迪打斷,“什么事你說吧,能幫我肯定幫。”
小胖子開心的拍了拍手:“也沒啥大事,這不是一會要角斗場比賽嘛,我這缺個人,不用真打,咱倆上去比劃比劃就行,周鎮長覺得沒意思了,就讓咱倆下來了。”
宋圣迪想直接說不行,但是他需要考慮如果說不行會有什么后果,于是宋圣迪就變成了一個愣在原地的思考者。
“憑什么啊,你找別人去吧,我們還有事。”悅梁說。
小胖子根本沒把悅梁放在眼里,“只有你能救我了,大詩人,求你了,要不我給你磕一個?”小胖子說著就準備跪下,宋圣迪拉住小胖子,“行。”
悅梁焦急的看著宋圣迪,宋圣迪卻點了點頭告訴她沒事。
角斗場上,所有人再一次把目光注視到宋圣迪的身上,場邊周鎮長摟著老板娘,但是他的眼睛一直在人群里尋找程梓悅梁。
小胖子和宋圣迪分別站在角斗場的兩個角落,做比賽前最后的準備,宋圣迪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要送給悅梁的那首歌應該怎么寫。另一邊的小胖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對指虎,他現在非常興奮,因為打爛對方的臉是這個場上最精彩的事情。
比賽就像小胖子砸爛酒吧的門一樣簡單,場上到處都是宋圣迪的血,小胖子還在煽動觀眾的情緒,“這一拳,你們說打在哪?”觀眾就像一群毒蛇,小胖子只不過是他們的牙齒,他們才是那致命的毒液。
比賽結束的時候宋圣迪一條腿半瘸著跪在角斗場上,兩只胳膊從大臂開始,肉已經被翻出來,血液從大臂流到手指尖,臉上沒有任何一處皮膚是完好的,現在宋圣迪只剩下左眼能勉強睜開一半,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氣尋找悅梁的蹤跡,此時悅梁坐在周鎮長的懷里,旁邊的老板娘撕扯著周鎮長,宋圣迪想要沖過去一拳打在周鎮長臉上。他站起來走下了角斗場,可是他沒有走向周鎮長,而是逃離了這個已經葬送自己的墳墓。
宋圣迪逃到木材場里,他想找到一個最隱秘的角落,死在那,不要被任何人發現,被螞蟻吃掉或許是最好的歸宿。宋圣迪走進木材場的倉庫,順著墻壁走到最深處的角落,這里黑的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宋圣迪看見了,此時他的眼睛里到處都是絢麗的顏色,沒有任何黑色。眼前有一輛報廢的皮卡,宋圣迪爬到皮卡下面,一條隧道打開,那是遠在五公里外的工廠大門,宋圣迪進入隧道,消失在南海小鎮的黑暗里,和他想要的結果一樣。
當天除了發生宋圣迪消失事件外,還發生了一件讓整個南海小鎮徹底改變的事情,周子海被逐出了南海小鎮。事情是這樣的,宋圣迪離開角斗場后觀眾們就開始尋找新的焦點,于是他們發現了正在調戲悅梁的周子海,大家剛剛看見這件事的時候還是一個觀眾心理,但是突然從人群中站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他跳到角斗場上大聲的羅列周子海過往的種種罪行,結果當場所有人的同情心理被煽動起來,悅梁被保護下來,周子海被驅趕出去,這個中年男人叫沈金。

當四六叔
短片小說,雖然短,但飽含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