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是生活在非洲草原上的一只黑尾角馬,和它一起生活的還有另外四只母角馬五只公角馬和三只小角馬,它們組成了一個家族,在家族成員中有一只非常強壯的公角馬,它是旱季角馬群進行群體遷移時的頭牛,因此整個家族在遷徙時擁有特權,他們會處在第一梯隊的位置,好處就是很難成為那些掉隊繼而淪為獅群午餐的流浪角馬。
獨角也是一只成年的公角馬,但是它沒辦法成為頭牛,因為它只剩下一只完好的角,另一只角是獨角在為了爭奪心愛的母角馬的交配權時發生決斗折斷的,與它決斗的角馬就是家族里的那只頭牛,決斗的失敗讓獨角付出很多代價,除了斷掉一只角,它還被驅逐出家族,獨角現在是一只被家族拋棄的獨行角馬,但是它依舊選擇跟在母角馬后面,當然也是為了吃一些它們吃剩下的食物,這樣可以省下尋找食物的時間用來不間斷的保護母角馬。
夜晚的時候,獨角會一直等到母角馬睡著后才給自己尋找睡覺的地方,通常會是一個隱蔽的草叢或一顆干枯的樹干,獨角睡覺的時候用斷角的那一面臉貼在草地上,把另外那只完好的角立在空中,這樣那只粗壯的角還可以給自己帶來最后一絲的安全感,盡管沒有任何一只獅子或獵豹會在乎那對角是一只還是一對。今天獨角醒來的時候,它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抬頭去尋找母角馬,但是它沒有看到母角馬的身影,母角馬所在的角馬群也不在附近,獨角急忙開始尋找,他憑借記憶中母角馬的氣味和一些土地被踐踏的痕跡重新找到了角馬群,它們駐足在一片草地上,但是眼前的一切讓獨角變得恐慌起來,因為除了這十幾只角馬外,這里還聚集了上千只角馬,它們在瘋狂的啃食地上所剩無幾的枯草,四周還有更多的角馬匯聚過來,獨角現在已經分辨不出那只母角馬是否還站在里面,它最擔心的就是母角馬會不會和自己一樣成為獨行角馬。
此時母角馬正跟在頭牛的屁股后面吃位于角馬群最前面的干凈早餐,在母角馬的肚子下面還若隱若現跟著一只小角馬,這是昨天夜里母角馬剛剛生產的幼角馬,幼角馬生產的時候天上下了一陣小雨,以致于幼角馬剛剛落地身上就被雨水沖洗了一遍,那副干凈的皮膚是那么通透。不幸的事,今天早餐過后角馬群就要開始大遷徙,幼角馬在遷徙中是很難存活的。
頭牛吃飽后回頭看了看身后趨近萬只的角馬群,它們在等待著一只頭牛出來領頭,不管是哪一只。這時候頭牛看到旁邊有另外一只頭牛正準備奔跑,它知道不能把位置讓出去,這樣它會失去存在的意義,它的家族也會跟著增大掉隊的幾率。于是頭牛低吼一聲開始奔跑,其他角馬看見頭牛跑出去也跟著跑起來,角馬們的遷徙正式開始,當然奔跑的除了角馬之外還有它們的天敵,獅群,這是它們最佳的捕獵時刻。七只饑餓的母獅跟在角馬群的側翼,它們彼此之間用腳步的輕重和呼吸的節奏來交流,這是一種殺手與殺手之間的默契暗號。上萬只獵物擺在眼前任由它們選擇,這就像是一群乞丐走進了御膳房,他們什么都想要,這不是貪婪,而是理所當然。角馬們發現獅群的存在后跑的更加迅速,頭牛負責方向,剩下的角馬聽天由命,誰會被抓并不是它們說了算,而是看獅群今天想選誰做午餐。
小角馬剛剛學會走路,根本跑不起來,沒走幾步就被其他的角馬撞倒,小角馬躺在地上看著一只一只的角馬從身邊跑過,它在出生第二天的時候突然經歷了被同類拋棄這件事,如果它能活下來,或許以后會成為頭牛吧。死神沒有可憐它,一只母獅跑過來咬住小角馬的脖子,牙齒穿透喉嚨,小角馬不能呼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在想:到底是誰把自己生下來的?難道角馬的生命只有一天嗎?
獨角看見被母獅咬住的小角馬在拼命掙扎,它決定去救它。
獨角飛快的沖到小角馬旁邊,用那只完整的角去頂母獅,母獅和獨角的體型比起來還差了一點,在氣勢上獨角勝了。但是很快母獅身邊多了另外兩只獅子,它們把獨角圍在中間,開始對視,這是一種生物之間的靈魂對話。
獨角:你們要吃我?
母獅:是你惹我的
獨角:你殺了我的孩子
母獅: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孩子
獨角:但是它死了
母獅:那你想怎么樣呢?我不應該殺了它嗎?
獨角:你沒有這個權力
母獅:我為什么要聽你講這些呢?算了,還是把你也吃了吧。
三只母獅開始攻擊獨角,它們圍著獨角在原地來回行走,把視線鎖定在獨角的眼睛和喉嚨,它們不停的亮出爪子或牙齒,就像兩個武士在決斗前放狠話、脫掉外袍、撥出武士刀,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決斗,因為獨角只有一把斷刀,而且對面有三個人。
刀客獨角佇立在寒風呼嘯的草原上,面前的三個武士完全沒有在乎這場決斗是否公平,他們只想看看誰會成為倒下的那個,獨角守護著自己最后的尊嚴,他沒有投降或逃跑,即使他已經認定自己會敗,但還是依舊舉起了斷刀。幾分鐘后,獨角依舊立在原地,它的四蹄在不停的晃動,蹄子踩著草地發出了踩水的吧嗒吧嗒聲,獨角身體下面的草地被血液覆蓋,獨角的身上多了幾十道抓痕和咬痕,三頭母獅兇狠的盯著獨角,它們的嘴里還在往外流淌著獨角的血。
烈日高照的時候,草原上是看不見遠處發生了什么的,你只能聽見那聲重響,獨角還是倒下了。此時草原上已經看不見那個上萬的角馬群,也看不見奔跑的雄獅,還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幾只躺在鮮血里的角馬和在它們旁邊享受美食的禿鷲,獨角的身體被撕裂,大塊的肉被母獅拖走,剩下的留給了豺狼和禿鷲,但是沒有人去動它的那只角,或許是害怕,獨角應該會欣慰這只角給它帶來的最后一點安全感,獨角用斷角的那一面臉貼在草地上,把另外那只完好的角立在空中。

當四六叔
獨角獸是一種動物,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