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許多事情已經(jīng)身不由己了，除了自嘲，自我安慰，余東良又能干什么呢？
兒子已經(jīng)這樣。
總不能一棍子打死。
“行吧，今天就不揍你了。”
終究還是下不了手，余東良放下舉起的掃把。
倒不是心痛兒子細皮嫩肉，實在是怕老婆鬧。
那種不許上床的滋味，哎！
余小偉怕萬蘭蘭多想，摸黑走了，急忙將門打開。
然后回到書桌前坐下：“老爸，你也不用難過，我已經(jīng)痛改前非了。”
這種話聽得耳朵都快長繭子，余東良自是不回信。
苦澀笑道：“用你媽的話來說，平安就是福。”
說完，他便去廚房幫忙。
萬蘭蘭笑盈盈的走進來。
掃了一眼整個房間。
一個字，亂。
不過……吉他呢？
搜尋了好半天，沒有發(fā)現(xiàn)期待吉他，萬蘭蘭有些失望。
踢了余小偉一腳：“騙子。”
余小偉莫名其妙：“騙你啥了？”
萬蘭蘭：“不是說教我彈吉他嗎，吉他呢？”
余小偉很無奈，隨口一說，沒想到她竟然當真了。
不過好像沒說過有吉他！
靠近窗戶笑了笑：“我可沒說有吉他。”
萬蘭蘭皺眉：“你，你沒有怎么會彈？”
“我有天賦唄。”
“騙鬼吧你。”
“小偉，叫同學出來吃餃子了。”
兩人爭辯的時候，老媽忽然在外面喊了一句。
終于解脫了，余小偉立馬沖了出去。
一家人上桌。
萬蘭蘭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
王淑芳滿意點頭，給她盛了很大一碗：“真有家教，多吃點兒。”
“對了，我記得你爸爸是老師吧。”余東良插了一句。
萬蘭蘭點頭：“嗯，教小學呢。”
“怪不得。”
“書香門第啊！”
兩口子對萬蘭蘭贊不絕口，一旁的余小偉大快朵頤，吧唧嘴巴說：“要不是你來，我八百年都吃不上餃子。”
豬肉餡的餃子，有時候連過年都吃不上。
萬蘭蘭受寵若驚，不敢動筷子。
王淑芳在桌子底下踩余小偉，責怪他亂說話。
將裝有咸菜的小碟推給萬蘭蘭：“別聽他胡說八道，小偉以前住你家，沒少麻煩，姨今天管你吃飽。”
家里沒有電視，就沒有娛樂。
吃飯的時候只能聊聊天了。
盡管對余小偉放養(yǎng)，但高考畢竟是大事，想著不問也不合適。
王淑芳喝了一口面湯說：“高考怎么樣，估計能及格不？”
余小偉：“老媽，子曰食不言寢不語。”
砰！
一個暴力敲在他腦袋上，王淑芳佯裝怒道：“跟你老媽這兒咬文嚼字，有本事在外面怎么顯？”
萬蘭蘭端著瓷花大碗，邊吃邊笑，還偷偷看余小偉。
有點兒幸災(zāi)樂禍。
騙人啊，活該被打！
插嘴說：“姨，很多人都不敢去考，小偉哥敢參加已經(jīng)很棒了。”
言外之意，成績不成績無所謂。
至少勇氣可嘉。
余東良白了余小偉一眼：“說的也是，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一股子匹夫之勇，可惜生錯了年代，要是在過去，沒準就是個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
噗！
還以為是說大官，沒想到卻是個土匪，萬蘭蘭笑得合不攏嘴，這一家人太有意思了。
“吃著呢！”
這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抬頭一看，是卓長青來了，萬蘭蘭頓時收斂笑容，露出厭惡的表情。
“是長青啊。”
“還沒吃吧，湊合吃點兒！”
王淑芳急忙打開門，將卓長青放進來，客氣得不得了。
卓長青來這里，從不當自己是外人，見是吃餃子，一溜煙跑進廚房，拿了一只大號碗出來。
吃了一口，滿滿的豬肉味道。
卓長青興奮不已：“真好吃啊，香。”
說完，摸出一包煙遞給余東良。
紅塔山！
余東良眼睛一亮，心想著總不能白吃，就將煙塞進口袋。
萬蘭蘭皺眉道：“討厭，你往那邊去點兒。”
“好男不跟女斗，老卓挨我坐吧！”
擔心卓長青碎嘴的事被提起，鬧得不愉快，余小偉急忙將他拉過來。
卓長青這個人，自由散漫慣了，誰的面子都不給。
瞪了萬蘭蘭一眼：“干啥，我卓某人挨你坐，那是給你面子……”
“老卓，趕緊吃，吃完去你家喝酒。”
不等他說完，余東良猛得掐在他大腿上。
父親差點沒揍自己，氣還沒消，再要說學校的陳年就事，那豈不是火上澆油。
王淑芳：“蘭蘭，今晚你就跟我睡，明天再回去。”
看了看卓長青和余小偉，她搖頭走進廚房。
萬蘭蘭白了卓長青兩眼，也端著碗去了廚房。
異性相吸在這件事上，不存在。
天這么黑。
兩個不務(wù)正業(yè)的湊到一起，肯定沒什么好事。
余東良擔心他們?nèi)ズθ耍儐柕溃骸靶ィ@么晚，你去卓叔家做什么？”
“找卓叔有點兒事情，晚上可能要去舅舅家過夜。”
高考結(jié)束，也該去實現(xiàn)昨天萌生的邪惡念頭。
卓長青眼睛一亮：“哦，我知道，是開修理鋪子的事情吧，我爸說過，可以借點兒錢給你。”
修理鋪子？
余東良很是驚詫。
連換燈泡這種小事，也都是畏首畏足，他能修東西？
“叔，你還不知道吧，偉哥可厲害了，昨天在婚禮上，上百個老少爺們，就他一個人懂電視。”
說起昨天，卓長青眉飛色舞，似乎忘了被打成豬頭的樣子。
余東良笑道：“放電視不等于會修電視，再說了，電視拿東西賊貴，沒幾個人買得起，修理沒前途。”
修理鋪子只是搞錢的借口，要說不賺錢，余小偉不敢茍同。
70-90年代，甚至是0幾年，修理這個行業(yè)都是暴利，很多人因此發(fā)家致富。
奈何理想的人生不是一畝三分地，開修理鋪這種事，余小偉自是瞧不上。
但他知道，如果不說服父親，今晚就別想出去了。
“老爸，未來幾年里，我國的經(jīng)濟會實現(xiàn)飛躍增長，大家的收入會越來越多。”
“電視的普及只是時間問題，而且之后電子產(chǎn)品會越來越多。”
“這個時候搶占先機是最有利的。”
余東良聽得云山霧罩，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
仔細一想，又覺得兒子說得很有道理。
自從計劃經(jīng)濟退出歷史舞臺后，各種東西都在漲價，煤炭直接翻了三倍。
廠子里的工人，薪酬也漲到了二十塊。
夫妻兩人，省吃儉用一年，的確可以買上電視機。
修理的生意，貌似可以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