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紅燈籠掛滿石板古街,整街的紅燈,映照在穿行的車馬人流間,那是江南春節元旦才有的光景。
盧懷方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京城西市,乃是國度之中最為豪奢的集市,無論富甲一方還是布衣百姓,皆在此尋歡作樂。”
“我們去哪飲酒?”
他眼睛沒在看我,盯著西市美景,說道“西市最大的酒肆,夜半子時依舊嬉聲不斷。多少人在這醉生夢死。”
那酒肆在黑夜和微醺的紅燈下,隱約感覺高樓直聳云霄,疑是天上宮闕遺落在人間的秘境。一腳踏進酒肆,就聽聞有穿透力的蕭鼓聲飄蕩在酒香里,我從未見過此般酒肆,風簾翠幕,戶盈羅綺,這只出現在柳永的詞里。
我打量著招待我們的侍從,發現她的服飾華麗,伸著綾羅綢緞,一顰一笑盡顯雍容爾雅,盧懷方見我疑惑,介紹道:“剛才一直招待我們的,并不是下人,是老板娘,與我也算是熟人了。”全國都最豪奢酒肆的老板娘都扯下身段親自招待,可見得盧懷方一族在朝堂尊貴的地位。
“嚴兄初到京城,有任何不解都可以問我。”
“皇城里的公主,你可都有了解?”
“皇城里的公主眾多,不知嚴兄問的是哪一位?”他反問道。
我頓時愣住,這才發現自己竟忘記追問公主的姓名。本就雜亂的線索如今又斷了,那次事件的因果更加難以厘清。
“不過嚴公子如果問的是上次遇到的公主,我倒是還在查。”
我神經又開始繃緊起來了,遇到公主的事,若并未特地派人留意,他怎會知曉?
盧懷方見我愣住了,趕緊解釋:“令尊和家父是故交,所以你一到京都,家父就叮囑我多留意你。我自然要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我深喝了一口酒,向盧懷方道謝,“上次之事,還是要多謝盧公子的相助。”
“嚴公子謝早了,上次公主那事,即不是我呵退那群護衛,也不是我派公公去接你的,說起來,究竟是何人出手相助,我也在查,嚴公子有頭緒嗎?”
我吃了一驚,搖了搖頭。
盧懷方給我杯中狠狠倒滿酒,“其實這也無妨,以后我們就以兄弟相稱,這是家父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朝堂上有任何困難都有家父為你撐腰,你且安心。”
杯中輕起漣漪,我想到了太子,國宴結束我見過太子的事,盧懷方知不知道呢?太子的另一面他是否知道呢,都快吐出嘴巴的疑問又被我咽了回去。
“小妹的婚事,嚴兄怎么看。”
“恐怕在下配不上千金。”
這句是實話,我與宰相千金是云泥之別,我與盧懷方彼此都心照不宣。
“小妹和我一同長大,她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從小沒有架子,沒有大小姐脾氣。嚴兄不用擔心小妹看不起你。”
盧懷方突然非常鄭重的舉起杯子對著我,像托付終身大事般:“嚴兄,我盧某人只有這一個妹妹。以前我爹曾親口許諾,非可托付一生之人不嫁,沒想到最后我爹選中了你,一定要好好待我妹妹,你雖沒見過她,不過我敢擔保,小妹的長相和氣質絕對出眾,京師紈绔子弟都有言,不愿千金萬量,只愿得盧府千金春宵一刻,請對我妹妹好點,不然不用我爹出手,我也會毀了你的。”
我看著交相輝映的燭火,對于未來沉甸甸的愛戀有點不知所措。我深刻的明白,愛情終究是玲瓏和飄渺的,沒有必將有解的答案,每一份付出都被命運下好了賭注,又是青春將暮。望極桃溪歸路。
等我醉醺醺回到住所,房里燭燈依舊沒熄,侍奉我的宮女根本沒敢睡,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守在燭燈旁。苦等夜半才歸的主子。
她見我回來著急哭訴道:“世子大人,你終于回來了,還好你沒出事,奴婢真的好擔心,萬一你又迷路了,奴婢又該怎么辦。”
我剛想向她好好解釋,沒想到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順著她臉頰往流下,把她都嚇了一跳。她急得快速擦干眼淚,“奴婢沒哭,奴婢只是為你著急。奴婢沒事。”
“快睡吧,你也累一天了。”
“世子大人,有件事,奴婢冒死也要告訴大人。”
“什么事?”
“奴婢打聽到有人私下收買你的下人,這該怎么辦,我們要再去宮內選過一批下人嗎?”
“這事我來處理,你不用擔心,沒事的,你早點睡吧。”
暮色沉沉,相伴燭火入眠。象棋似布陣,點子如點將,我也要未雨綢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