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切都發生得過于突然,甚至有點讓我疲于應付。
“盧兄,我想打聽一下關于任九猿的事?!?p> “任公子啊,他是將門之后,這次征戰的十九個大將,其中一個,就是任九猿的叔叔。學院充當護衛和打手的學子,一般都是將門之后,他們自幼習武,又有機會和京都貴族接觸,因此,京都將門都是合適的鷹犬人選。”
“你上次那個護衛呢?他呢?”
“你說盧子熹啊,他不是將門之后,他是家父的義子,也算我從小玩到大的摯友?!?p>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回頭看,那林林總總的事讓我身心俱疲。我知道,人在回憶一些瑣事的時候,都是對世間冷暖無計可施的時候。
黃昏時分,趙廷之久違的找到了我。他好像想對我說很多話,千言萬語最后到嘴邊,只有短短一句:“嚴公子,我雖然討厭你,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趁現在什么都沒有沒發生,你還是趁早回江南為好。”
“趙公子,我雖然不清楚你在害怕和忌憚什么,可是我并不會回去,山高水遠,來日方長。”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你以為你贏了我,你就能贏池峪得嗎?我在學院里什么也不是!同樣,你在學院里也什么都不是!”
“哈哈哈,我世子的身份讓你見笑了,不過,我從來就沒想過靠江南那些老東西,我甚至以我世子的身份感到恥辱,以后,我也并不打算依靠世族?!?p> 他的腰壓得更彎了,發瘋大叫:“嚴子恕,沒了世子的身份,你來京都都難,不靠世族,你以為你能走多遠!”
同行的董孟卿安靜的聽著,代替千言萬語的,只是淺淺一句:“嚴公子,我相信你?!?p> 我這一輩子,無數次在家族無端挨過家法,家族從上到下沒有人喜歡我們兄弟倆??晌蚁騺聿环敗K袢嗡?,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往后的幾天,都有短刀靜靜的出現在我書縫里,我拒絕了盧懷方要丟掉我短刀的建議,已經沒有必要了,慢慢等待結果就好了。
遲早有些東西會在沉默中爆發。
終于,太師找到了我。
他不帶情緒的問我:“有學子說你帶短刀來學院?!?p> 他見我沒應話。
他繼續說:“如果你遭遇了其他學子的為難,盡管可以和老夫說,老夫雖然老了,可是老夫不瞎,學院里,老夫已經察覺到有一些事在發生。”
現在告訴太師真相,或許能避免情況惡化,可這不是我想要的,這不僅辜負了盧懷方,辜負了趙廷之,還辜負了我。
一盞白茶喝盡,我依舊沒有反應。
太師沒有斥責我,反而提醒我:“以后注意點,之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吧?!?p> 他態度和藹,仿佛洞悉了一切,眼光投向學院角落,恰如夜色下的黑貓,表象并沒有纏住他,太師依舊像尊古佛,洞悉了一切。
一腳飛踹踢翻了我前排學子的木凳,不出意料又是池峪得。
“嚴公子,你好像被告密了?!?p> 我頭也不抬。
“嚴公子,不要擔心。我已經知道告密的人是誰了?!?p> 他神神叨叨,指著前排學子對我說:“就是他,黎顯舉!”
“別在威脅他了?!?p> “不是的,是他自愿的。”
任九猿粗暴將黎顯舉提到我面前,一屋的風雨味,涌了進來,那停留在眾目睽睽之下面前的黎顯舉,目光呆滯木訥,我從未見過他這種模樣,他在害怕。七魂六魄仿佛飄到了遠方,只剩他的軀體在學院里。
“是,是…我干的?!?p> “我沒興趣追究這個,不必為難他?!?p> 涼風微微,在學院晃動起舞。學子腰間有風,眼里有風,胸中有風,風,無處不在?;旌嫌渲鴮W院。
“黎公子,你要是像條狗一樣,求我,我說不定會原諒你?!?p> 他把黎顯舉推到我面前:“來,打他一巴掌,打他一巴掌,說不定我就原諒你。”
黎顯舉害怕的看著我倆。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池公子,這是我倆之間的事,放過黎公子吧!”
“嚴子恕,你以為你是誰呀?好大口氣,你敢命令我,你算什么東西?”
他惡狠狠推倒了黎顯舉。
對我大叫:“嚴子恕,你什么都不敢,只會裝模作樣,你敢拿起刀!對著我嗎?”
黎顯舉趴在地上一動未動,電光火石之間,太師出現在了我倆面前。
太師訓斥道:“你們在干嘛?這是誰干的?”
池峪得恭敬回到:“是任九猿和黎顯舉打鬧,任公子不小心推倒了黎公子,黎公子,你沒事吧?!?p> 太師扶起來黎顯舉,等待他的解釋。
黎顯舉臉上掛起一個不自然的笑容,沒有多說什么。
風拂過,醉醺醺的,像大醉一場。
任九猿對黎顯舉行禮,說道:“黎公子,在下多有得罪,請見諒?!?p> “沒事,我沒事?!?p> 太師冰涼的眼眸瞥了我一眼,想從我眼里,確認發生的一切。
可我沒有反應,因為黎顯舉自己都沒有任何反應,我能有什么反應。如果連他自己都放棄自己了,我也沒必要為他出頭了。太師眼見無法改變什么,只好狐疑地離去,我心里卻思索別的事著,每個冬天的句點,都是冰和雪的犧牲吧。
池峪得反而笑得更肆意,嘲諷道:“你想太師為你出頭?你又沒有證據,你能奈我何?你拿刀進學院卻是鐵證,你對我心懷不滿,想用刀殺我,他們都可以作證。嚴子恕,我會讓你身敗名裂?!?p> “池公子,要不要打個賭,誰會身敗名裂。”
“好,我和你賭,嚴子恕,我會讓你清楚,你只是個螻蟻,如果我想捏死你,輕而易舉?!?p>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任九猿又想伸手打我,池峪得阻止了他:“太師現在看著呢,今天到此為止。”
他笑瞇瞇轉頭:“嚴子恕,我等你,你遲早會像條狗一樣,來求我的,我聽你們族長說過,在江南,你曾經像狗一樣向他求饒過?!?p> 任九猿和池峪得的鷹犬肆無忌憚的大笑,像聽玩笑一樣。因為大家都清楚,我是個江南的小族,掀不起什么風浪。
“整個學院,沖著我的面子,有誰敢靠近你,你要知道,你的世族,和你一樣,不值一提,哈哈哈。”
任九猿也擠出得意的大笑。
“池公子,在下世子的身份,讓你見笑了。”
“嚴子恕,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到現在你還抱有幻想嗎?你聽著,你是斗不過我的?!?p> 我心如止水,平靜看著他們,安心去等待著冰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