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讓池峪得當眾吃癟后,學堂的氛圍也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就算以前再對我如何不屑的學子也開始有了幾分忌憚。
也偶爾會有零星的學子拜會我,我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福是禍。
而池峪得卻和以為一樣,總是用冰冷的目光盯著我,刺骨的寒意,從他的眼眸中不加掩飾地露了出來,仿佛能殺人一樣。
“嚴兄,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盧懷方仿佛壓著事,必須一吐為快。
“不知盧兄突然找我,所謂何事?”
盧懷方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憤憤地說道:“嚴兄,你昨天去大理寺見郝昭儀,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不虧是京都大族,手眼通天,果然什么都瞞不了盧懷方,我前腳才進大理寺,盧懷方后腳就知道了一切。
我只好無辜地回道:“讓盧兄費心了,不過是件小事。”
他白了我一眼,說道:“嚴兄,別瞞我了,西市大案是不是和你有關?”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盧兄。”
換成以前,盧懷方肯定會懷疑我能否應付得了。可自從發生了池峪得的事后,他已經完全相信我的能力。
他不停地搖頭嘆氣,緩緩才說道:“一旦局勢失控,記得一定要來找我,放眼整個京都,也只有盧家能幫你了。”
我點了點頭,感受風拂過眉間,和盧懷方相處終于有了短暫的愜意,恍惚間,時光又偷偷溜走了,慢慢將時間調成愜意的模樣。我一個人難得能喘口氣…
盧懷方嘿嘿壞笑道:“嚴兄,下個休沐日你有空嗎?”
“怎么了?”
“小妹難得有空邀請你去城南看廟會。”
“行啊。”
我恨不得立馬陪她去城南看廟會。
可我又突然想起嚴子毅也和我約好了時間。
但我還是咬咬牙,補充了一句:“盧兄,白天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逛廟會時間就定在晚上行嗎?”
“行。我家小妹無論多久都愿意等嚴兄。”
盧家千金的笑魘又開始浮現在我眼前,任何關于她的小事,都足夠讓我開心一整天了。
太師如常來到學院,剛坐到書桌,目光就不停在學院四處打轉,明眼人都知道,太師又有股怒氣要發作了。
學院歡笑聲瞬間收斂了不少,不少學子們都變得安分起來了。太師的威嚴可見一斑。
太師揚了揚下巴,沉聲說道:“所有人都坐回位置,授課快開始了。”
交談聲立刻停了,學子全都識趣地回到了位置,仿佛之前的愜意的時光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太師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銳利的目光掃過著臺下學子。直到落在了池峪得身上。目光變得奇怪起來。
他低沉對池峪得問道:“峪得,我要令尊監督你背誦論語,你今天背完了嗎?”
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池峪得也只能尷尬地搖頭。
“那好,你現在就給我出去罰跪,今天之內不準踏進學院半步,跪到你背完為止,誰來求情都沒用。”
池峪得的臉色更顯難堪,瞧著池峪得的難堪樣子,其他學子全都默不作聲,低沉著腦袋,大氣不敢喘一口。
不知道是為了給我出氣,還是其他原因。
太師又將怒火撒向了任九猿,他對任九猿質問道:“九猿,昨天的講學,你聽懂了多少?”
任九猿連頭都不敢抬,許久才回到:“學生都懂了。”
“懂”的尾音還有點發顫,比上墳好不了多少。
大家都聽出來了,任九猿沒有聽懂上次的講學。
太師沉著臉,徑直走到任九猿面前。
“你說你懂了,那昨天的策問,你來講一下你的見解。”
任九猿這次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像一只被閹了的公雞。
太師的戒尺,狠狠抽在了任九猿的臉蛋上,滿臉的橫肉擠出幾道干巴巴的印子。這是入學以來很少發生的事,我很少看見太師用戒尺打過學子,任九猿的臉上里又露出不服的神情。
“老夫講學五十載,極少用戒尺,一旦用戒尺打學子,那就是老夫對這個學子失望透頂的時候,無論是翰林院的庶吉士,還是當朝的宰相,他們之中有不少是老夫的學生,你們大可問問他們,哪幾個被老夫用戒尺打過?幾年前,有個庶吉士求老夫辦事,但老夫直接了當拒絕了他,只因他是老夫最失望的學生之一,老夫清楚他的為人。”
眾人無比驚愕,僅僅只是策問不懂,哪至于招來這么嚴重的后果,除非…,大家只是嘴上沒說,心里卻很明白。眾人不約而同看向了我。忌憚在不知不覺中又漲了幾分。
“趙廷之,你來說說。”
太師又把矛頭對準了我的另一個對手。
趙廷之猛得抬起頭,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嶙峋的背影,連我都沒認出來,他仿佛一天之內老了好多歲。
太師死死盯著趙廷之看了很久,沒有說話。
大家也根本沒想到趙廷之會回答不上來,以趙廷之的學識,回答策問這種簡單的問題應該是輕而易舉才對,現在卻啞口無言,像換了一個人。
再遲鈍的學子也看得出,趙廷之有心事。
太師不想再為難趙廷之,又看向了蕭謨柯。
“蕭謨柯,那你來說。”
蕭謨柯也沒能逃過太師的責問。
只能硬著頭皮回答了一點。
太師看上去很不滿意,對著趙廷之和蕭謨柯,尖喊道:“趙廷之和蕭謨柯,你們兩個給我到后面面壁思過,今天之內不準上來聽課。”
接下來,學院但凡和我有嫌隙的,無一例外都沒幸免于難。
太師一一問他們經文和政論。
學院安靜得只能聽見喘息聲。
所有人都暗自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不經意間,二皇子又在扭頭偷看我,看不出來二皇子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風劃過學院,明明凹凸不平的學院,現在卻像個空曠的平原一樣,任由寒風飄過,學院里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風的寒冷。
風很涼也很刺骨。太師的嗓音隱藏在風里,就像在有人在遠方的山的一頭吆喝一樣。
吆喝聲混合著風聲,飄得很遠,很遠,我仿佛身處一個廣闊的平野一樣,雖然我吹不到風,但是平野上的風眼卻是以我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