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威,自勉兩軍合勢打入宋州城,正然追趕逃亡,一鼓作氣剿除叛逆。乍聽復光落于賊手,傳話要讓兩招討騰出宋州城來,兩個各自驚愕,傳令鳴金退兵。玨海,尚讓領著天兵也被群妖打的毫無招架之力,負隅頑抗,命懸一線。聽得唐兵縱馬馳騁,高叫:“監軍大人有令罷兵了!”又聽鳴金聲響,唐兵如潮水似的涌出城來。玨海,尚讓仿佛抓住一顆救命稻草,急忙帥殘眾退回城中。群妖怪叫道:“甚麼監軍,恁大權利,我們不服他管轄,只管殺進去斬草除根。”群妖踴躍噴云吐霧放毒氣,撥土揚塵抖精神,丟開解數大開殺戒。玨海倉皇間,望見赤火駒背上的混唐劍,跳過去持在手中,大叫一聲:“看我神兵!”祭起混唐劍來,登時霞光藹藹,瑞氣盈盈,照耀群妖睜不得眼,遍體刺痛,如被千劍搠戮,萬刃砭扎,惶恐之下紛紛逃散。玨海喘一口氣,一跤跌倒道:“還是妹夫的混唐劍管用!”唐兵罷戰的風聲,傳遍宋州。眾兵民斷續回城固守,交頭接耳道:“哪路豪杰劫持了唐朝監軍?”不伶俐,常憂愁牽著赤火駒回到聚義廳,橫放在一張床板子上。黃虎黃豹,李徵,彥璋等一干將領都來探望黃巢,看他面皮青紫,嘴唇發黑,氣若游絲,摸他手腳冰冷,只是胸口尚有余溫,推叫不醒,一眾深感煎熬。尚讓問:“哪個豪杰挾持了監軍?”都是搖頭,莫知其詳。正然疑惑,把城守兵來報:“南門外一伙強人有五百人,押著百十車朝廷輜重,口稱解送楊監軍到此。喊話叫開城門!”尚讓歡喜道:“正是這伙人救了我合城生靈,快快請進來!”轉一念道:“不,我們同去迎接好漢。”同一干將領出城來迎。城門開處,行密跳下馬背來,叫道:“哪個是狀元黃王,我主巨天!”尚讓道:“請教壯士高姓大名!”答道:“楊行密,區區賤名,不值一哂。”尚讓道:“楊壯士,請到聚義廳說話。”行密一頭招呼一干兄弟押著輜重入城。一頭笑語喧聲,拱到廳堂上,把眼望著奄奄沉睡的黃巢,問道:“這位是誰?”黃虎道:“正是我家兄弟黃巢。”行密駭異道:“如何這般模樣?”尚讓遂將妖魔如何擺噬神陣,黃巢去破陣,又怎樣救回來的事說了一遍。
行密便嚎哭起來,一頭哭一頭說:“我主啊!我千里投奔,指望攜手共聚大義,推翻昏庸無道朝廷,開疆裂土,開創一片海晏河清盛世,安居樂業世界。哪曾想,黃王兄你成這模樣了,叫我去往何處安身立命,施展抱負啊?”哭的痛心疾首,眾人感同身受,跟著掉了幾顆老淚。黃虎黃豹攙起行密,道:“楊兄弟莫要難過,我兄弟沒有死呢。”行密擦干眼淚,眼眶紅紅的,抓著黃虎手臂,哽咽問道:“黃王兄他到底怎的了。”尚讓道:“依我看他是受了蛇毒侵害,魂魄不歸,命不久矣!”行密道:“諸位兄弟快想想辦法啊。黃王兄如有閃失,我們都將無枝可依了。”朱椿這時哭了起來,道:“好道黃王還見個人,我家兄弟卻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了。”李徵揩著眼淚問道:“孟爺,在那陣中就沒見我家朱爺麼?”玨海道:“沒有啊。”不伶俐叫道:“連個毛都沒有,哪見朱將軍。”炎卿等人掉淚道:“多是遭了毒手了。”一片傷心凄慘。行密怒道:“把那個監軍押上來,叫列位兄弟打他出氣。”劉威拖著復光推到跟前,黃虎黃豹撲上前,掄著碗口大的拳頭就打。唬的復光高叫:“打死我,你們也活不成!”尚讓,玨海拽住黃虎黃豹,做好做歉道:“兄弟息怒,打死他也不過一個閹人,我們沒了這個靠山,兩路招討大軍還不打進來了。”二人啐一口,罵道:“留你一條狗命。”行密道:“我還有兩樣東西要交給黃王兄,如今黃王兄這個樣子,我該交給誰好。”玨海道:“是什么東西。”陶雅,徐溫二人捧著兩樣物事交給玨海,玨海接過來翻開包裹,雙眼一亮道:“黃珪兄弟的斷水劍,黃揆兄弟的懸剪劍,楊兄弟從哪里得來?”行密道:“那日天晚,路過一處曠野,指望遇個客商劫些財貨,路上卻停著一輛車,湊過去一看,車內是兩個美人。詳加盤查下得知乃是兩位兄弟的婆娘,車轅上還掛著兩顆怪頭,她說是兩個兄弟誅殺了兩個妖怪。我問他兩個兄弟哪去了,她們說是后來又遇一個魔頭,敵不過被妖魔捉去。我們一晚找著這兩口神兵,領她回山寨,撞著官兵,只好撇了她小路走脫。后來我們就來宋州投奔黃王兄了,好巧撞著宋威撇下了這個閹人,我們就挾持了他叫唐兵讓路,兩個招討將軍還真聽話,就放開大路了。”黃虎黃豹,黃存黃鄴四個見了兩口劍,睹物思人,掉淚道:“他兩兄弟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兄弟他又是這般模樣,這可如何是好!”尚讓道:“為今之計想辦法救醒黃王兄,庶幾可挽回敗局。”李徵道:“若得黃王還生,除是金母的蟠桃,木公的大還丹,老君的金丹,否則別無良藥可醫。”玨海道:“我跟那金母不熟,自從得道東華帝君賜我仙丹,霞舉飛升,名錄仙籍以來,無暇去拜謁東華帝君,卻是疏遠了。昊天帝君幾回設蟠桃宴,也吃過幾丸老君的金丹。要救活黃王,我還是回天庭向昊天上帝君請旨,向兜率宮老君處求取金丹來。”眾皆歡喜道:“果然能求取回來,莫大之幸。速去!速去!”玨海道:“只是一樣,黃王遇難,仙子蒙塵,我有負昊天帝君囑托,此去怕他遷怒治罪,為此為難。”黃虎黃豹等眾道:“黃王都快死了,還磨蹭甚麼。”玨海沒奈何,舉步登云。其時,天上傳來一聲:“鬼王,我來也!”眾皆驚異抬眼,只見一個仙風道骨,手持桃樹枝條的神仙駕祥云,佇在半空,只見他:瑞靄霞光氣象廣,蓬萊仙島稱至尊。男仙領袖御一方,太陽星君東王公。有贊為證:生于先天陽,萬物之始祖。頭頂三維冠,身著九霞服。紫云車傘蓋,青云做城都。身邊仙童女,各司其職務。億萬男天仙,仙籍經他渡。若問他是誰,蓬萊仙島東王父。
玨海慌忙跪拜,虔誠道:“帝君爺爺,小臣參拜帝君爺爺,百拜頓首!”東華帝君道:“鬼王無需如此,請起來回話!”玨海道:“小臣怎敢,如非帝君爺爺恩遇,小臣何能白日飛升,名錄仙籍!”彭白虎,班翻浪率領幾百天兵也都磕拜起來,拜謝恩典道:“我等恭迎東王公爺爺大駕!”尚讓,黃虎,李徵等眾方才醒覺,誠惶誠恐倒身下拜,連稱:“草民等叩見東華帝君爺爺。”帝君說:“免禮!那年西方我佛開講佛會,邀我去做客。地藏王菩薩代我佛敬我一杯佳釀,他今朝有難,我特來送他活命大還丹,以報當日恩情。”轉向玨海,道:“鬼王快扶起黃王來。”玨海依言,扶起黃巢來,帝君將手中桃樹枝輕輕一揮,黃巢肚腹涌動,喉頭咕嚕起來。眾皆驚訝間,黃巢口中吐出五顆色彩不一,泛著璀璨光芒的奇石,乃是黑白赤青黃五色,帝君道:“此乃五方揭諦之內丹。他們奉旨下界暗佑黃王,遭逢劫難,葬身蛇腹,都是劫數。”不伶俐駭道:“果然在那蛇妖身軀深處,五攤碧血,原來是五方揭諦化血之處。”帝君道:“如不是五佛送內丹護著黃王,他的性命休矣!我將它收了去,送還我佛如來處,再遇有緣人渡他成佛。”內中卻有一顆青色的內丹滴溜溜閃閃泛著異彩,徑至行密身前,撲的進入其喉,至于腹中。眾皆震駭,帝君欣然道:“原來如此。”行密驚道:“帝君救我!”帝君道:“無妨,我已知之。這五顆內丹自尋有緣之人,這位壯士乃是大有緣之人啊。久后自有應驗!”徑將另四顆收訖,掌中推出一顆活命大還丹,送入黃巢口中。徑轉東方蓬萊訖。
眾將望空膜拜罷,忽覺陰風蕭蕭,隱隱綽綽間,見黑白兩個勾魂使者推著一個黃巢,道一聲:“黃王去呀!”眾皆驚駭間,黃巢舒拳蹬腿,唿喇一下坐起身來。黃虎黃豹等眾圍住他,驚喜的說:“醒了!醒了!”黃巢怔怔的看著眾人,半晌回過神來道:“我如何活了?”黃虎道:“是東華帝君送來大還丹,你方才活過來呀。”玨海道:“妹夫去那陣中,遇著什么了?如何昏死了這幾日?”黃巢道:“那日我進入陣中,祭起混唐劍來,卻跌在地上,我被厲鬼糾纏,一時驚死。后來仿佛有黑白無常勾魂使者將我魂魄勾取,帶出陣外,看著眼前竟然是高逾數十丈,闊有十余丈大小的蛇的腦袋,血盆大口,獠牙如同巨石,我才知此陣是個蛇腹,陣門就是蛇口。中了他的圈套,我的混唐劍所以施展不開,鬼使走了一程,遇著天下巡按城隍盧攜大人,令他把我魂魄暫拘在宋州城隍廟中。兩個勾魂使者領著陰兵沒日沒夜的勾取死人魂魄,巡按城隍差遣數十個鬼吏,勤謹督促他不住抄寫新鬼名字,連同鬼簿解押發送閻王殿去裁處。哪個惡鬼不服管轄抗拒,就有那鬼王鐘馗擒獲,把來吃掉,鬼簿除名,再也沒有了轉世超生機會,看的是怵目驚心。適才兩個鬼使說我災滿,徑來送我魂魄還陽也。”尚讓送來粥飯,黃巢狼吞虎咽連吃幾碗,精神如故,跳下來問:“這會宋威跟那張自勉知道我活過來了,又當如何。”尚讓道:“黃王哥哥如何知道宋威兵馬到此?”黃巢道:“我在城隍處,聽得那新鬼多說是宋威部下兵卒,抱怨打破宋州城,卻又為什么監軍失了,所以知道。”眾皆歡愉道:“誠然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啊。”黃巢忽瞥見幾個面生的人,詫道:“你們是誰,如何在此。”行密領著劉威,陶雅,徐溫三個上前跪拜道:“我們新來投奔,參拜主公!”玨海將斷水劍,懸剪劍呈送黃巢,引見了他四個,道:“楊壯士送回兩口神兵,又挾持了監軍楊復光,逼迫兩路招討大軍罷兵,這才保住宋州一城生靈,免于涂炭。”黃巢攙起行密,慨然道:“楊兄弟是我義軍的大功臣啊。你我往后兄弟相稱,一起開疆擴土,推翻這烏煙瘴氣世界。”行密就跟黃巢八拜為交,結為異性兄弟。滿堂歡慶,不在話下。須臾朱溫跨著潾潾獸,橫著定梁刀從空降落。黃巢等眾問他如何回來。朱溫道:“我去闖陣,被他所俘虜,方才乘他兩個妖兵不備,一刀剁翻,搶了潾潾獸回來也。”朱椿,李徵等喜極而泣道:“兄弟們以為哥哥回不來了。”尚讓道:“朱將軍如何被俘?鎖于何處?如何就脫身回來,還望詳細說說。”秦宗權道:“是啊,我見將軍身上沒有半些傷痕,面色紅潤,倒像是赴了一場盛宴回來模樣。”朱溫怒道:“姓秦的你這含沙射影污蔑我,可要拿出證據來。”尚讓道:“大敵當前,不容不懷疑。”炎卿,胡臻謝桐等朱溫部下嚷叫起來:“黃王不信任我們,大不了一拍兩散,不要如此盛氣凌人!”黃虎道:“尚將軍說的不無道理,朱將軍說說何妨。”宗權道:“我看他就是做賊心虛,不敢說!”炎卿厲聲道:“朱將軍問心無愧,何須解釋。”宗權道:“不說就是心里有鬼。”炎卿道:“你在挑撥離間,居心何在?”兩下爭得面紅耳赤,以至到劍拔弩張地步。黃巢道:“你們這是干什么,唐兵還沒有走,你們要自相殘殺麼?”教兩下息怒,道:“我素知朱將軍,不會做背叛我的事。”朱溫道:“多謝黃王兄體諒,這幾日我在敵營,確實沒受虧待。不怪兄弟們疑心,我有苦衷恕難奉告!”黃虎冷笑道:“有鬼!”宗權道:“細作!”黃巢按住兩個,說道:“這事至此打住,莫在說起。”尚讓道:“楊大哥截獲的朝廷錢糧輜重如何分撥?”黃巢道:“之前議定的,我率列位兄弟突圍,只帶三日口糧,剩余錢糧都留給朱將軍,死守宋州,牽制唐兵。”眾將遵令訖。
不題黃巢重生,且說那兩招討相見了,咒罵奸佞誤國,扼腕惋惜。婉情徑至營中,道:“兩位招討將軍莫要愁惱。”自勉道:“仙姑啊,你自稱擺一個噬神陣可勝千軍萬馬,如何叫人破了,救走了黃巢。”婉情道:“是我所謀不周,以至事敗。然兩位招討卻因為一個監軍,擅自退兵,以至功敗垂成,這又怪的誰?”自勉嘆道:“你哪里懂得,這個監軍是那當朝第一權貴田大人的寵臣,我們哪里惹得起。”婉情道:“就是那個皇帝稱他阿父的!”宋威道:“不是他還有誰,楊監軍死在我手里,傳回朝堂,我這招討將軍被罷黜不說,京師合家老幼也要受到株連的。”自勉道:“我們這招討將軍的官爵是他封的,要收回去也是他一句話的事。仙姑大施法力,解救楊監軍回來,我們方能無所顧忌,放手除賊。”宋威道:“是啊。我們暫且把楊監軍落在賊手的事瞞下來,速速解救才是。遲的些時日,只怕紙里包不住火,傳揚出去,我等性命難保,也毀壞了滅賊大業!”婉情道:“困獸猶斗的道理兩位將軍不會不懂吧。”自勉道:“這不是放虎出籠么!不成!不成!”宋威道:“他的糧食將盡,如何能放他,若想再困住他,難于上天了!”婉情道:“兩位將軍有所不知,黃巢坐守宋州,依仗神兵,我近他不得。別忘了他還有數萬亡命之徒呢。還有如他不給那楊監軍吃喝,挨不上幾日,可不餓死了。”兩個招討尋思道:“說的也是,那賊眾自己都快吃不飽飯了,還不餓著楊監軍。縱然放虎歸山,也要保住楊監軍性命啊!”婉情知他心動,笑道:“兩位招討將軍只管放心,我會在他逃亡途中,尋著機會救出楊監軍來。”兩招討道:“有勞仙姑了!”
黃巢一晚緊鑼密鼓,布置突圍,他跟黃虎黃豹,黃存黃鄴領黃家兵為前鋒,行密等新附的將兵押著楊監軍跟尚讓等五杰領本部兵為中路,玨海領天兵與彥璋,彥隨等六俊為后軍,梯次突圍。分撥已定,但看那月轉星移,熬到東方泛白,不伶俐常憂愁來稟:“好事!好事!”黃巢道:“唐兵撤了!”不伶俐道:“沒有撤,也一樣了。城東方向,唐兵守備松懈,兵馬不多,正宜突圍不須大動干戈。”黃巢道:“我們手里有楊監軍,他們還真是投鼠忌器了。”傳令城東突圍訖。出的城門,唐兵望風而散,黃巢道:“傳令下去,勿要掉以輕心。”不伶俐,常憂愁駕云徑去傳令。黃巢道:“身邊從有了他兩,傳達口令,查探敵營虛實,省便多了。”黃虎道:“兄弟洪福齊天,自有高人暗助。”黃豹道:“我們這番突圍出來,還去哪里落腳。兩路招討大軍還尾隨著呢。”黃巢道:“黃珪黃揆兩個兄弟身陷洛陽,我們用楊監軍換他兩,他們不會不答應吧。”黃虎道:“兄弟要去洛陽。”黃巢道:“只要救的出他兩兄弟,我們就能跟群妖爭個高下。”說話間,眾兵驚叫起來:“看龍!是龍!”黃巢驚訝道:“怎么回事。”不伶俐道:“黃王爺爺,那路旁有一個水潭,一條龍伸出個頭來。”黃巢道:“去看看來。”駕著赤火駒率眾趕去,只見一條青龍舒展筋骨,唿喇一聲騰空升起,水花四射,仿佛下了一場大雨。眾將兵惶恐,拿刀動杖緊盯青龍。黃巢道:“怪哉!怪哉!此龍如何蟄伏在這狹小的水潭之中。”只見那青龍:金睛幌亮,鋼須如刺。金睛幌亮泛金光,鋼須如刺根根利。噴云吐霧百丈身,張牙舞爪往來疾。攜雷掣電吼聲響,銜恨黃巢下云霓。那青龍厲聲道:“黃巢快來受死!”黃巢道:“我跟你素未謀面,如何要來吃我。”青龍道:“那日鎮妖閣五龍扣,被你家惡犬咬傷的青龍便是小龍。如何說沒有仇!那日逃在此間養傷,時至今日筋骨疼痛,未能痊愈,知你經過,怎能輕饒!”說罷騰身來吞黃巢。黃巢急忙掣起混唐劍來,光寒萬丈震得那青龍頭暈腦脹,眼冒金星。黃巢發一慈悲心,道:“我不殺你,你去罷!”收了混唐劍來,那青龍哪里肯去,趁黃巢轉身之際,甩尾將黃巢震飛,俯沖下云霄來吃黃巢。唬的眾兵將忘了身處何地。時有一個豪杰厲聲道:“休要傷我主公!”卻是行密,縱馬疾馳而至飛身跳上龍背,揮拳砸打。好厲害,有詩為證:青龍銜恨隱深潭,不知深淺欲傷人。混唐劍下留殘生,執拗不肯去藏蹤。遇著豪杰楊行密,不懼生死救主公。躍身龍背把它打,拳拳到肉也沉重。玨海率眾來得晚,目觀此景也心驚。原來行密有奇遇,內丹乃是佛徒功。暗聚神力能降龍,佛法加持更威風。可嘆青龍逢強手,創上加創怎不痛。竄上云霄一聲吼,如同打雷轟隆隆。吃夠百拳精神損,氣息奄奄墜煙塵。行密力竭倒一邊,青龍化作鑌鐵鋒。。玨海等眾眼巴巴看著,那條青龍須臾變化作一口寶劍。只見這口劍:俯視劍身如登高,縹緲深邃臨深淵。仿佛巨龍橫臥此,晃眼射入了劍囊。
劉威,陶雅,徐溫一眾徑來察看行密傷勢,摸手摸腳問他可曾傷著,說道:“哥哥如何這么大膽,就敢騎在龍背上,掉下來可不成了肉餅也。”黃巢蘇醒過來,玨海將上項事說了,黃巢奇異急來看行密,道:“如非賢弟舍死,我已成了這惡龍腹中餐了。”行密道:“我見那青龍要傷兄弟,也是著急了,這惡龍被我打死,如何就變成了這口劍。”劉威道:“哥哥啊,是你打死的惡龍,這是上天賜給哥哥的寶物呢。”黃巢看著劍鞘上顯現北斗七星之狀,隱隱泛著光芒,知是寶物,道:“啊是,賢弟拼死打殺惡龍,此劍是天賜賢弟的神兵,這是因禍得福啊。”行密拿著寶劍,起身拔劍出鞘,只見劍身光芒熠熠,猶如深邃的深淵,又如巨龍橫臥青芒耀目,連聲道:“好劍!好劍!”黃巢道:“劍鞘刻有北斗七星圖形,劍身深邃如深淵,又如巨龍橫臥,就稱它為七星龍淵劍如何?”行密道:“好好,就叫七星龍淵!”眾兵將無不贊嘆,驚羨行密得此寶物。行密見那眾將多有羨慕,嫉妒眼神,忙忙歸劍入鞘,笑道:“多勞列位兄弟掛憂,多感!多感!”黃巢一璧廂傳令登程,眾將各歸本職不題。復光坐在滿堆雜物的車子上,見那劉威等將不住口贊賞行密智勇雙全,徒手打死惡龍,獲得至寶,就不順眼,揶揄道:“哎呦,我當是甚麼神兵利器,一頭惡龍如何能變化成寶劍,斷乎是假的。忒當真了!不見得神奇去哪里!”徐溫厲聲道:“閹賊瞎說什么,再敢胡說,割下你的舌頭。”唬的復光捂嘴,嘀咕道:“吹吧你。”徐溫震怒,行密道:“兄弟莫跟一個閹賊一般見識。”說話間,黃虎騎馬過來,說道:“楊兄弟,黃王兄弟教我帶走楊監軍。”行密詫道:“哥哥他此時叫他去,有甚話說?”黃虎道:“黃王兄弟如此說,我哪敢問他。”徑自伸手從車上拽過復光,按在馬上,復光一路叫疼,絕塵而去。行密道:“黃將軍好俊的身手。”少時不伶俐來傳黃巢口令道:“各軍聽黃王口令,唐兵尾隨,妖魔在側,莫要大意!”行密問道:“不伶俐,我問你,哥哥他讓黃將軍帶走監軍,要問什么話?”不伶俐愕然道:“我剛才從黃王爺爺處過來,黃虎將軍跟在黃王爺爺身邊,沒有離開,也沒有教他來帶走楊監軍啊。”乍一看車子上,哪里還有楊復光,急問:“人呢?”尚讓道:“剛才黃虎兄弟帶走了,怎來問我們?”不伶俐驚道:“不好,想是那個妖魔假變黃虎形貌,前來拐走了楊復光。”行密,尚讓等眾驚得合不攏口。須臾常憂愁來問:“出了什么事?”不伶俐道:“出大事了,楊監軍被妖魔弄走了。你快看看,是哪路妖魔,去往何處了?”常憂愁即將長目劍祭起來,明察秋毫,洞悉隱微,只見相婉情變作黃虎縱馬馳來,帶走了復光,一路往南去了。后隊玨海聞得風聲,率眾趕來,嚷叫道:“如何就叫走了閹人!”行密跟常憂愁將上項事說了一遍。玨海道:“楊復光畢竟是一介凡夫肉身,騎馬去的不快。在他未送至軍營中之前,我們給他來個偷梁換柱。”不伶俐道:“好計!好計!我識得那宋威,就變做他的樣貌。”常憂愁道:“我變做副將顧孟。”玨海笑道:“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率領眾天兵變作官兵了。”三個哈哈大笑聲中,搖身一晃,變作了宋威,顧孟跟那數百唐兵,打著招討旗號,穿著唐軍衣甲騰云駕霧望南而去。
那婉情攜著復光縱馬狂奔,復光只是喊疼,叫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這是去哪,要把我丟去深山老林喂野狼么?”婉情不耐煩,嗔罵道:“只為救你,害我駕馬勞頓,傷壞我的身子骨。睜開你的眼,看看我是誰!”變回婉情女兒身。復光驚喜道:“啊呀,是仙姑啊!”婉情道:“只怕巢賊識破,追趕過來,我就前功盡棄了。先且委屈你則個。”跑至天色將晚,驀地見前方唐兵營寨,兵馬穿梭,旌旗招展,提鈴喝號戒備巡查。復光歡喜道:“那是宋招討營寨,快放我下來。”婉情推他下馬,舒展身子,已是累的渾身酥軟。復光跑進去營帳內,叫道:“宋威好大膽,不來救我,回去彈劾你縱容賊寇做大之罪!”那宋威正是不伶俐變的,軍營是玨海使法變化的,復光哪里曉得真假,怒氣咻咻的喝罵假宋威。假宋威放下兵書,嘻嘻道:“彈劾我,看你回去京師再彈吧!”那假顧孟就來做好做歉,和顏悅色解釋說:“監軍大人暫息雷霆之怒,請看我們是誰!”二妖笑聲中變了本相,乃是羊鼠二妖。唬的復光道:“你們都成精了,怎變得這般模樣?”不伶俐道:“瞎了你的眼,我們是黃王爺爺駕下二絕也!”復光驚駭大叫:“仙姑錯了!仙姑救我!”二妖道:“走不了了!”二妖起一陣風將復光攝去。婉情定下神來,再看那唐兵營寨時,幾個守兵目射精光,猛然發覺異常,向前奔去,已是晚了。那兵營一霎間化為烏有,半空里玨海跟眾天兵哈哈道:“相柳相柳多聰明,偷人不成輸了名!”婉情一跤跌倒,自怨自艾道:“好個大力鬼王孟玨海,還有些智計,叫你們幾個小輩詐騙,是我小覷了也。”時有五妖率領數百妖兵至近,道:“我們去把楊監軍搶回來!”婉情道:“我去把黃巢引開,你們覷便下手,搶到了人就做法攝去宋威帳下罷,哪顧他監軍體面!”眾妖遵令訖。
復光睜開眼來,火把照耀下,只見黃巢,行密,尚讓等眾將簇成一團,怒目圓睜,厲聲道:“該死的監軍,下賤的閹賊,還跑么!”行密用劍鞘敲打他的頭,喝道:“你終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兄弟們給我打。”劉威,陶雅,徐溫三個率眾拳腳相加,打的復光連聲告繞,慘叫道:“不干我事,是那相仙姑做的法,不干我事!不敢跑了!”行密怒道:“還想跑!”一腳蹬翻,劉威就遞過來一把萱花大斧,行密咬牙切齒手起斧落,早將復光一條腿剁了下來。復光登時疼的昏死。黃巢等人欲要阻止,已是不及,看的觸目心驚。行密道:“這樣一個閹賊,不殺他夠便宜他了。”一頭將沾滿鮮血的斧子拋給士兵,一頭吩咐給復光上藥止血包扎了。不伶俐常憂愁嘻嘻道:“這回他是跑不了了。”黃巢道:“天色已晚,傳令安營!”眾將各散,安鍋煮飯,夜飯用罷,不伶俐常憂愁,玨海率眾天兵天將巡邏戒備。到那四更天,人多沉睡呼嚕大作,復光疼痛齜牙咧嘴呻吟不住。幾個兵夢里咒罵:“死監軍不睡覺,只管賣慘,打擾我們清夢。若再喊一聲,把你另一條腿也卸下來。”唬的復光強忍疼痛,恓惶不勝,兩眼淚如泉涌,模糊著眼看那婆娑月影垂霜露,幾點疏星痛離群,嗟嘆世事無常,身殘志堅空余恨,再度殘身不欲生。一陣陰風掠過,不伶俐叫聲:“妖魔來了!”一聲驚醒夢中人,眾兵將都吵吵鬧鬧睡夢里跳起來,抄了刀槍疑神疑鬼叫道:“妖魔在哪!”倏地聽得慘叫聲頻傳,金刃拼擊聲,呼喊殺聲四方大作起來。行密叫聲:“劉威,陶雅休要叫妖魔救走閹賊!”二人跳上車,將刀架在復光脖頸上,須臾一個妖魔率領數十個小妖旋風似的滾至身前,行密跟徐溫,尚讓等眾拿刀動杖同那眾妖廝殺一處,好一場夜戰:妖魔來勢兇,豪杰膽氣大。這番夜戰真兇險,昏天黑地亂打扎。火把照耀鬼怪臉,紅頭青面尖獠牙。嚇破膽的瑟瑟抖,膽氣壯的刀刀辣。行密徐溫向前沖,尚讓揮劍風颯颯。克讓大槍龍出頭,景祥手挺點鋼叉。道昭雙錘多勇猛,打殺妖怪實可夸。更有天王宣花斧,剁翻妖怪似砍瓜。妖魔恃狠來犯他,逢著強人難回家。群妖一片蛙聲,喝罵賊眾:“不講武德的凡人,暗放冷箭的賊寇。”有道是惡虎架不住群狼,群妖哪里架的住那成千上萬的亡命暴徒,被他百十人圍住一個群毆,還有一旁掠陣搖旗吶喊助威的,更添威勢,一霎時群妖教亂刀亂槍搠翻,剁成肉醬。那妖魔頭子瞪著一雙大眼珠子,勃然大怒,搖身現了真身,是一只身子堅逾精鋼,高有數丈的巨大蟾蜍,搖頭晃腦撲翻眾將,直逼復光乘坐的騾車。唬的劉威,陶雅驚魂欲飛,急欲抵擋時,那妖魔現了人身,一手一個抓起劉威,陶雅拋去一旁,抓了復光就走。行密瞋目張膽,疾步趕上去,一聲:“看劍!”掣出七星龍淵寶劍,劈頭砍去。但見劍勢如虹,青芒耀目,手起劍落,那個魔頭撲地倒下。復光嚇的一跌,怪叫:“打妖怪!打妖怪!”眾將舉火把來看,卻是一只癩蛤蟆,從頭至腹血肉迸流,早已死透。復光神志不清,只是叫:“打妖怪!好神兵!”行密等人笑道:“這個閹賊嚇瘋了吧!”正是:妖魔乘夜來騷擾,行密試劍斬蟾蜍。它日裂土敢稱王,今日氣概自然殊。
一璧廂各處妖魔散去,騷亂止息。黃巢駕著赤火駒趕來查看,眾將說起行密斬殺蟾蜍事情,黃巢甚喜:“我叫那相婉情纏住,苦戰不休。群妖愈發肆虐逞兇,如不是兄弟斬此妖,震懾住了群妖,這時還不退呢。”行密道:“我獲此寶劍,實是仰賴哥哥。驅邪滅怪分內之事,怎敢居功。”不伶俐稟道:“孟爺率領天將天兵去追妖魔了也。”黃巢道:“我們去幫幫功!”教他領路,起在半空,駕著赤火駒一路去了。早望見玨海率眾跟那數百妖魔鏖戰,打的慘霧紛亂,怪霧兇噴。黃巢吼一聲,祭起那混唐劍來,光芒猶如雷霆疾發,當即震的妖魔頭昏腦漲,鬼王奮神威一刀砍下一個妖魔的頭顱。婉情怒道:“巢賊,我跟你沒完!”率領一干妖魔駕風遠遁訖。眾皆來看那妖魔,乃是一條老蛇。天兵道:“好大一條蛇,扛回去燉一鍋蛇肉,正好犒賞三軍。”十幾個天兵扛抬著老蛇,奏凱得勝,轉云路回到駐地,已是東方泛白,金雞唱曉。尚讓,黃虎,行密等眾將兵翹首以盼,見得勝回來歡喜不勝。玨海道:“快來宰蛇,燉蛇肉吃啊。”原來那蛇甚大,有十余丈長短,桶一樣粗細,眾軍上前哄搶砍剁,各自捧著自去烹煮,連同那數十個癩蛤蟆一起燉了,美其名龍蟾大補湯,大贊美味。有詩為證:黃巢反唐多坎坷,魔障重重舉步兇。多添殺戮非志愿,無辜秋風送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