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持續了不短時間,終于緩解。
道無有些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他先是擦了擦口角的鮮血,又伸手扶住腦袋,輕微搖晃,想要將里面多余的痛苦都扔出去。
他的雙眼此刻仍是猩紅一片,不斷有鮮血滲出。
在剛才的直視下,眼睛是他受損最重的部位。雖然那只是幻想出的“假人”,但依然不影響他現實中的身體受到同等的傷害。
所幸的是,右眼的疼痛在逐漸緩解,只是左眼中卻像有火焰在燃燒。他抬起手按住上面,便感到里面一陣劇烈的搏動。
腦袋仍舊保留著些許刺痛,耳膜邊的嗡嗡聲也還未完全消失,但這些并不妨礙他重新生成屬于自己的念頭。
然后他下意識回憶起剛才見到的內容,腦內的疼痛在一瞬間加劇,讓他忍不住再次哼出聲來。
幾次大的吐氣,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去回憶,又胡亂想像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分散思維,道無才從那種可怕的感覺里緩解過來。
此時他的頭發有些凌亂,后背也被汗水打濕。再次嘆了口氣,道無朝著虛空處微頷首道:“失禮了!”
沒有得到回應!
沒有再急著開口,他站在原地思慮片刻,還是問出了最開始的問題:“你是誰?”
“呵!明明心里有那么多疑惑,結果還是對我最戒備嗎?”耳邊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此刻多了幾分世俗感。
道無聳聳肩,向后摸索到床沿坐了下來,保持一個舒服的姿勢來緩解疼痛。
他相信那位神秘聲音的主人不會在意他這些小動作。
“關于我身上的那些東西歸根結底還是我的問題,如果有心要查,日后總能找到些線索。不過,閣下……老實說,對一個可能決定我生死的人,很難不讓人在意。”
道無不知道該看向什么地方,只好低著頭輕聲說道。
那聲音回道:“你倒是敏銳!不過我是誰這個問題,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當然,也不用指望我直接出手幫你。我有我的目的,需要在你身邊待上一段時間。至于你愿不愿意相信,這是你的問題?!?p> 我倒希望那是真的。
道無在心中回應道。
他曾經聽說神捕司內流傳著一句話:你面對的未知存在,有九成不會對你抱有善意。
道無沒想著自己遇到的是那最后一成,他只希望此刻身邊這位不會傷害他,最起碼不會立刻傷害他。
想到這里,道無進一步說道:“那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我不保證會全部回答?!?p> 那就是可以問了。
得到許可,道無迫不及待說道:“我剛才去的地方是哪里?
那團霧氣……黃衣是什么?
那面墻壁又是什么?
為什么我會突然感到疼痛?
我耳邊聽到的,那些雜亂的話有什么含義?
還有,昨晚……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啊!抱歉,是我唐突了?!钡罒o突然想起自己面對的終究是一個無法預知的存在,便立刻收斂起來。
神秘聲音沒有生氣,反而開始認真回答。
“你剛才去的地方叫做神池,那是每個修士魂魄的暫存地。神池不在別處,就在你的身體內部。只有修為達到天階的修士,才可以在體內開辟屬于自己的神池。而你因為一些機遇,才在還沒有開始修行前就擁有了。至于它的好處,日后你會體驗到。”
“黃衣,你可以認為祂是一位特殊的神明,不屬于你認知中的那一些?!?p> “透明晶壁,那是一種封印。”
“人類對神明的窺視,會因為彼此間位格的差異,而對窺視者產生傷害。不過因為你們之間的一些阻礙(透明墻壁),加上祂并不完整,所以才沒有讓傷害更近一步。”
“黃衣那類神明本身就是某種信息的集合體,當你主動窺視祂的時候,相當于接受了祂包含的知識,不過這些知識是通過祂的方式(邪神特有的語言)來傳授?!?p> “至于昨天晚上,你只是在一個不太恰當的時間,出現在了一個不太恰當的地點?!?p> 本來沒想著能得到多少回應,但對方的慷慨卻讓道無有些欣喜。也許是因為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內容,但如果對方沒有說謊,那這些話里包含的信息能給道無很多提示。
首先第一條,關于神池的說法。
道無知道修士的存在,那是一類具有特殊本事的人,像是神捕司里就有不少。
修士似乎是分級別的,天階應該是里面比較高級的一種。
而能享受天階的待遇,雖然“他”沒有解釋道無為什么會擁有神池,但看起來不是壞事。
第二條,黃衣。
道無一向對神異之事很感興趣,他也算是閱讀過許多志怪文章,可這里面從來沒有提到過一個叫做黃衣的神仙。而那黑色霧氣給他的感覺,顯然這位黃衣也不像是能入仙班者。
屬于敵視正統神仙的邪魔外道?不過他在看到看到霧氣時,心中本能的有種渴望接近的感覺,這是邪魔外道常用的手段嗎?
墻壁是某種封印,這件事沒有出乎道無的預料。只是“他”提到了“透明”二字,顯然這聲音對自己的神池并非一無所知。
有關神明,信息,集合體這些東西,雖然用詞略顯古怪,但稍加思考,也能理解。
倒是霧氣……黃衣不完整這件事,也許是個關鍵。
另外還有“他”剛才提到的在“身邊”,而不是“身上”,意思是“他”其實是在我身體之外對我保持著監視。
能相信嗎?
最后一件事,也是“他”沒有回答的,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老實說,這才是所有問題里最關鍵的地方。
道無是怎么回來的?
那兩個人現在怎么樣了?
死了,活著?
他們又代表什么身份?
這些問題得不到解答,便總像是有一把鍘刀懸在自己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現在神捕司已經介入調查,如果他們查到什么蛛絲馬跡,會不會順藤摸瓜,找到自己這位誤入了泥潭,并已陷入其中的無辜者。
雖然不太清楚神捕司對待其他修士的態度,可聯想到自己平日里如何對待的那些盜賊匪寇,同屬朝廷治下,也許兩個部門的審訊習慣有相似之處。
想到這里,道無的眉頭再次皺起,而他的耳邊,此時卻響起了幾下扣門聲。
身體微微一顫,道無連忙從床上坐起,走出臥室。
他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隔著一段距離問道:“是誰?”
“我,何應。”
“什么事?”
“衙門傳來消息,讓你立刻去縣衙?!?p> 怎么,難道案子又有新的變故。
道無回了聲“等會兒”,然后繼續站在原地。
他的耳邊,那已經算是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加任何波瀾,“如果你就這么去的話,你必死無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