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淬毒,并不是道無本愿。
只是當時他用此刀去斬蟲子時,也使蟲子身上的體液留在了刀刃上的一角。
之后兩次刀劍相交,持劍人的劍都沒有碰到刀上有毒的地方,但道無斬向對方的那一刀,卻是故意用上了染毒的部分。
而眼看著這位頗為盡職的神捕司劍士在自己面前倒下,渾身顫抖的抓撓著皮膚,道無心中沒有多么喜悅和愧疚,歸根結底,他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自己活下去而已。
在確認對方已經徹底喪失行動能力后,道無上前補了一刀,之后他從這位已死的神捕司劍士懷中摸出對方的令牌,便頭也不回的迅速逃離。
城外是一片樹林,此時天已經逐漸轉黑,林子里一片靜謐,被白天的炎熱逼得躲在窩里的毒蟲猛獸也開始出來游蕩,在黑暗森林里上演一場又一場無聲的廝殺。
道無來不及考慮這些,他認準方向,拼盡全力的往樹林里跑。
枝丫劃破了衣服,草根絆住了腳踝,肩膀上的傷口又流出了鮮血,道無毫不在意,他只是看著前方,像一只蠻牛一樣,盡力的奔跑。身后仿佛有聲音響起,道無不敢回頭看,他一頭扎進林子里,便如同魚兒入了水,在不會回到那座危險的囚籠。
月亮在天上漸漸掛起,為他指引了道路,道無在地上玩命狂奔。他踢到樹根,他跌倒了,他爬起來,他繼續跑。
某一刻,他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突然,他神情一動,目光轉向了某個方向。漆黑的眸子穿越了黑暗,道無看見在一棵大樹的枝干上,站著一個白衣飄飄,如仙子一樣的女人。她神情出塵般,看向了城門方向。
在之后,道無也心有所感的朝城門看去,他的左眼之中,整個祈水縣上空有神秘的氣機在積聚,濃縮,在積聚,直到某一刻,爆發出強大的沖擊。
他的頭頂之上,一道撕裂天際的閃電劈開,象征著某種命運的到來。
“新的天災誕生了?!?p> …………
聽了半晌,司天監老監正對這件事情也有了一定把握,隨即開口道:“天樞大人不必客氣,同朝為官,本就該相互扶持。只是,老朽不明白,難道是廉貞大人沒有死?!?p> “不,亭內廉貞的命火已經熄滅,玉衡也通報說,他的尸體就在祈水。以他們之間的聯系,是絕對不會有錯認的情況發生。”
天樞沉重搖頭,否認了這一看法。
老監正的身形一頓,他的手指交握,形成某種特殊的印訣。這個不自覺的動作是他的習慣,往往表示即將要開始卜算。
“抱歉,占卜需要有足夠的前置信息,可否請天樞大人將貴亭的一些情報告知老朽。即便是一些老朽已知的……”
天樞看了眼皇帝,見他表示了默認,于是便開口道:“監正大人應該知道,我星宿亭的人員構成是以星辰為標識,核心便是七星。”
老監正點點頭,不曾開口。
天樞繼續道:“七星有兩組,一組是由我,天璇,天璣等組成的正七星;另一組是由貪狼,破軍等人組成的輔星,外人也將其稱為七輔。
但無論是我還是貪狼,廉貞,都有一個共同點,這也是我們被稱為七星(包括正七星和七輔,實際上天樞和貪狼等只是對北斗七星的兩種叫法,本小說里將其分開,有正星和輔星之區別)的主要原因——我們都修煉了七星決。
換而言之,只有修煉了七星決的人,才能繼承相對應的星號,成為七星之一,這也是繼承儀式的本質。
但七星決的修行和一般功法有著很大區別。因為一些細微差別,七星決共分為七份,并且每份同時最多只能被兩人同時習的。
這兩人里,又只能由一人完全掌握,這就是正輔七星的由來。
當正七星中的一人死去后,七輔之中相對于的輔星就會立刻接替正星所對應的位置,成為新的正七星,并完全掌握七星決。而這之后,我們會通過一個儀式選出新的輔星接替之前輔星的位置。”
老監正拂拂手,明悟般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所以這次的困局是在舊廉貞故去,新廉貞未上任之前,就有人率先進行了儀式,奪取了星名?!?p> “理論上是這樣不假,但……”天樞面露苦色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之前說過,七星決是一門非常特殊的法門,不僅是因為限制修行人數的問題,還因為它并不是此界之法門,而是來自上界一位至高者,且與此界王朝聯系極密。
如果沒有陛下的首肯,即便對方是掌握搜魂,惑亂和他心通的高手,也不可能從我們口中得到七星決的法門,甚至是我們自己主動開口也會被阻止。
這還只是一方面,哪怕對方最終仍然得到了七星決,也不會那么容易繼承星位。這期間需要進行十分復雜繁瑣的儀式,而儀式中還有一項核心,更是需要陛下手中所持神器才能催動。”
“那會不會是同樣持有神器的其他兩方?”老監正疑道。
“不會,每份神器所占的份額不同,所代表的含義也不相同……”天樞再次搖搖頭道,“而且陛下手中的神器,早已和七星決之間形成了某種深層次的聯系,即便對方是同樣持有神器者,也無法做到這種事情。”
兩個條件都是不可能達成,但這兩個條件又都有同一個交集。
皇帝!
天樞和老監正都同時想到了這點,但又不約而同的搖搖頭。
理由很簡單,這同樣是一件不可能達成的事情。
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層層守衛的皇宮,逼迫皇帝做出一系列事情,又在完事后洗去所有痕跡,這個世界還沒有人能做到,即便是那幾位也不行。
除非這一切都是皇帝本人做的,但他顯然沒有這么做的理由。而且另一方面,假使真有人能做到這一步,他又有什么必要只是去奪走一份功法呢!
“褚卿,能夠算出竊走廉貞星位置人的位置嗎?”
老監正手指連彈,但很快又放棄,“不行,定數太少,無法定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使用天衍,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得到準確結果。臣有預感,此事涉及到的因果太大,恐怕不足以支撐卜算?!?p> “盡力而為吧!”皇帝趙佶聲音委婉,但不乏失望道,“之問,還是要麻煩你?!?p> “絕不辜負陛下的信任?!?p> “嗯?!痹俅吸c點頭后,身前的三人同時起身。
趙佶坐在高椅上,伸手扶了扶額頭,突然他看向了一直在角落中,始終不曾放棄書寫的刀筆吏。
“以前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嗎?”
“沒有。”
刀筆吏停下書寫的動作,并沒有抬頭。
“你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以史為鑒,但凡變數起,三成是幸,七成為禍。”
趙佶的身體向后揚起,他抬起頭,望向了御書房之外,目光逐漸變得空洞。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