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吃一塊面包一樣。
先撕碎他的外皮，再咬開里面嫩滑多汁黏血的肉。
“你怎么不吃肉？”凌牙問我。
今天我的午餐是薺麥面包和一大份蔬菜沙拉，明天也是如此。
“我阿婆不讓我吃肉，所以我從來沒有吃過肉。”
“你就不想嘗試一次嗎？”
你就不想嘗試一次嗎？
暝凝視著我，眼中似有懇切之色。
我搖了搖頭，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阿婆，為什么我不能吃肉？”
“肉的味道，就像毒品，一旦嘗了一口，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蛋子，我希望你成為一只善良的狼，即使這違背天性，違背倫理，即使你受盡嘲笑，被引誘，被威脅，也一定要抑制住自己的天性。
只有你改變了自己，才能去改變這個世界。”
“世界……真的能被我改變嗎？”
阿婆笑了笑。
“是啊，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別人都做不到。”
“是什么事呢？”
“再長大一點，你就會知道。”
我睜開眼睛，天已大亮，暝坐在我的身旁，幽深的眸子望著天邊的薄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用溪水洗了洗臉，使自己清醒起來，又轉過頭對暝說：“走吧，我們去找個隱秘的落腳點。”
憑借著我敏銳的嗅覺和暝超群的觀察力，我們在臨水源較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個矮小的天然山洞，地方不大，但位置十分隱蔽，適合藏身與儲存食物。
我興奮地朝暝擊掌：“合作萬歲！”
記住了山洞的氣味后，便開始出門打獵，搜尋野果。
我承認過去十幾年我從來沒有打過獵，追山兔追不上，抓小魚抓不著，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
而暝已碩果滿滿，堆滿了一大片樹葉，他用嘴叼著樹葉的邊緣，把果子包好。
捕獵是真他媽的難，動作稍微大一點，那些食草動物拔腿就跑，一回神的功夫都看不見影兒了。
“小鳳凰，要不你去多抓幾條蟲子，當作我的獵物？”
“……”
他顯然很無語，并且不想搭理我。
“你這樣捕獵不行，到處跑完全沒有效益，你必須找到一個藏匿地點，等食草動物過來，再一撲而上。”
“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我蹲在草叢里等了一個上午，沒等到食草動物，反而等到一只偷雞的黃鼠狼。
暝坐在草地上小睡，一只黃鼠狼偷偷摸摸地走來，張開了他罪惡的牙口。
我迅猛地撲了過去，不偏不倚地把黃鼠狼壓在腳下，心中暗喜：誒嘿，這也算是我的獵物了吧。
我給黃鼠狼做好了考核專用的捕獵記號后，便把他放了，這樣計分器會加一，我也不必把他殺死。
我望著黃鼠狼倉皇逃竄的背影，卻不知道，暝突然輕輕笑了笑。
夜里，我深感疲憊，很快睡著了。
而暝坐在洞口，望著天空中閃亮的星星，目色中盛滿哀傷。
第二天醒來，我的眼前多了一束白色的小花。
“暝？”
暝望了望我。
“怎么了？”
看見他安然無恙，我才放下忐忑不安的心。
“沒什么，你還在就好。”
時間過得飛快，我的捕獵技術日益精湛，一天也能抓到四五只小鹿、兔子之類。暝攢下的果子有百多顆，足夠通過考核。
不得不說森林里未經加工的野菜實在是太難吃了，生澀的味道直沖鼻腔，但是暝卻吃得津津有味。
我放下野菜，明天就要走了，我也不用努力了，于是提議道：“好無聊啊……我給你唱首歌吧。”
“姐姐，你還會唱歌么？”
“對啊，我阿婆是歌手，我是她的親傳弟子，你可不要小看我。”
話音落地，我低聲哼唱起來。
暝也閉上眼睛，靜靜聆聽。
“要是這樣的時光能再久一點，該多好……”
他只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我沒聽清。
下一秒，我感受到地面在輕微的震動，有腳步聲向這里急速靠近。
我警惕起來，將暝護在身后：“你千萬不要說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藏在山洞里別出來！”
我走出山洞，藏好洞口，跑出幾十米開外，便看見了草叢里面突然閃出的一雙雙明亮兇狠的眼睛。
“你們是誰？”
我同樣以滔天的殺氣回贈他們，只見草叢里跳出一只黑熊，他的身后跟著其他的食肉動物參賽者，唯有納爾和凌牙不在其中。
“交出那只野雞。”
“什么野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黑熊冷笑道：“呵呵，我和兄弟們發現這一帶的紅果子都被采摘沒了，難不成你吃果子長大的？”
我驚訝地張大眼睛，往嘴里塞了一顆紅果，十分自然地咀嚼下咽：“你怎么知道？我從小吃素長大的。”
“我不跟你廢話，交出那只野雞，否則別怪我們以多欺少。”
“我都說了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什么雞，你要我怎么交嘛！”
“上！打到她說！”
黑熊一聲令下，其他食肉動物一擁而上，納爾的蛇妹妹也在其中，她咬起我來可真兇，對著我吐信子又噴射毒液，稍不注意，我可能就會和地上的草一樣被毒液毒爛了。
我朝著山洞的反方向逃走，一頭豹子跟得很緊，其他的動物已經開始搜尋我附近的樹林，如果任由他們找下去，暝很快就會被發現！
我咬了咬牙，轉過身，沖豹子撞了過去，豹子顯然沒有料到我會突然回頭，被我撞了個頭破血流，在草地上滾了好幾米，終于沒有力氣再繼續追我。
我的額頭應當也被撞出了血，但我不能停下，黑熊他們不會放過暝。
我拼命往回跑，希望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
鮮血四濺。
暝被黑熊踩在腳底，黑熊血色的掌心里，握著暝一半的翅膀。
接著他把翅膀上的羽毛一根根拔下，向天空揮灑而去。
赤色的羽毛在空中飛舞，像即將燃盡的火焰，在最后一刻吐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不——”
我朝黑熊一躍而起，一掌打在他的鼻子正中心。
“砰！”
黑熊直直倒下，手里染血的翅膀應聲而落，腳底被他踐踏得奄奄一息的小鳳凰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
暝渾身是血地躺在草叢里，氣息十分微弱，曾經光亮的尾羽已失去了色澤。
我淚流滿面，舔舐著快要睜不開眼的暝：“小鳳凰，你別死，我現在就帶你去找醫生，你一定要撐住！”
我俯下身，想要叼起他的脖子，他突然笑了，伸出僅有的一半翅膀，溫柔地撫摸著我的尖牙。
他笑著說：“謝謝你……姐姐，只是……我可能沒有時間了……”
我拼命搖頭，也努力綻放出一個笑容，即使眼淚已奪眶而出：“不會的，只是小傷，你要相信你自己，姐姐帶你去醫院，醫生會治好你！”
暝無奈地笑了笑：“我身上的骨頭都碎了，動不了。”
“那我叫醫生來，你等我！”
我哭著喊。
暝輕輕拂去我臉上的淚滴，苦笑道：“你一走……他們就會把我分食干凈。”
我絕望地凝視著血泊里的暝，夕陽的余暉落在他赤色的瞳孔中，明媚的金色將這份赤紅染的更為耀眼，而此時，他的尾巴，脖子，全都被染上殷紅之血，他看起來多像一只真正的鳳凰！
“你可是鳳凰啊……鳳凰不都是會浴血重生的么？”
暝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姐姐……你能答應我一個愿望嗎？”
“我答應你，都答應，只要你別死！”
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就把我吃了吧，姐姐。
我不想被他們骯臟的牙齒一口口嚼碎，但如果是姐姐你……我愿意。”
“不要，不要……”我拼命搖頭：“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暝溫柔地朝我伸出翅膀，如同第一次見到他時，我跌倒在地，他也朝我伸出那只柔軟的手，像天使一樣對我微微笑著。
“姐姐，認識你真開心。”
話音落地，我淚如泉涌，那只翅膀從我臉頰上無力地滑落，濺起地面上一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