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親
我談戀愛了這件事情,我還沒跟家里人提起。
在這個情感關系日漸浮躁的社會,“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似乎正在漸漸地成為一種夙愿。哪怕是我這樣傳統保守的女孩,有時也會惶恐于“前任”這樣的詞藻。“緣起緣滅,緣濃緣淡,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我們能做到的,是在因緣際會的時候好好的珍惜那短暫的時光。”這是張小嫻說的,被我用于自勉。我珍惜跟籃球隊長在一起的日子,盡管偶爾心底會冒出一絲缺乏自信的不安,但我舍不得浪費時間去假想未來的事情。只要現下我倆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久后發生了一件事,讓打小視我如己出的舅舅堅持必須給我安排一位可靠的人在身邊照顧我、保護我。
那天是周六,也是我們領工資的日子。這可是我們實習老師們得到的第一份工資,意義非凡。領到工資后,我們幾個女孩子便一起去學校附近的西餐廳豪吃了一頓,然后又一起去逛了超市。事情就發生在逛完超市之后。
早就聽說這里治安不太穩定,飛車搶劫時有發生。平日里,我們是極少單獨外出的,更加不會在夜晚外出。但是,誰也料想不到,這光天化日之下,不幸也會“眷顧”在我們這一群女孩子身上。
那天逛完超市,付完錢之后,我突然想起這一帶治安不太好,為了以防萬一,便特意把錢包藏進裝滿水果的袋子里,另一只手也擰了一大袋的東西。我想著,萬一有歹徒出現,看到我沒有背包,應該就不會對我起賊心了吧。
我們一群人談笑風生地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突然,一輛飛馳的摩托車從后面呼嘯而來,挨得我們很近。摩托車后座上伸出了一只手,以極快的速度準確地扯起我左手的水果袋,毫不留情地把我拖曳著往前沖。我本能地往回攥緊袋子,接著身子被扯飛了出去。袋子被搶走了,我重重地摔倒在地。
等同事們反應過來尖叫著撲向我時,飛車黨已經遠去。
我的手掌、手臂、膝蓋都磨破了皮,血珠子從夾雜著泥灰的裂痕里滲出來,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家手忙腳亂地把驚魂未定的我扶起,攙扶著我橫過馬路,送我回了宿舍。
教導主任聞訊趕過來看望我,跟我們大家了解了一下來龍去脈之后,他下了結論:這伙飛車黨應該是從我們離開校門的那一刻起就盯上我們了。
我的工資、銀行卡、手機悉數被搶。失魂落魄的我,第一個求救的人,竟然是舅舅。
很快,舅舅就從省城趕了過來。他給我送來了一部新手機,還給我留了兩千塊錢。他心急如焚地踏進我宿舍,心疼地喊了我一聲“細妹”的時候,我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國慶過后,舅舅便給我安排了相親對象。他叫葉耀斌,比我大三歲,是舅舅戰友的兒子,本地人。據說人品不錯,工作不錯,家境優渥。
由于還沒做好把籃球隊長介紹給家人的準備,我只能先隨了舅舅的安排,心想,多認識一個朋友也沒什么不好的。
我跟葉耀斌第一次見面的地點,是學校旁邊的咖啡廳。他人挺隨和的,也不矯情造作,所以,彼此聊得挺開心的。
第二次見面,他竟然出現在我宿舍門口,還帶著一束黃白相間的玫瑰花。我覺察到了他眼神的不一樣,心里有點忐忑。拿捏不好主意的時候,當晚我便向籃球隊長坦白了。他聽了倒是不氣不惱,很平靜地囑咐我說,“下次你們約見面,提前告訴我一聲,我要是有時間就跟他見見面。”
第三次見面,葉耀斌依然約在學校旁邊的咖啡廳。我們正在一起吃著晚餐。
當我還在糾結如何開口告訴對方我其實有男朋友的時候,籃球隊長推開大門大步走了進來。他昂首闊步、儀表堂堂地徑自走向我們。在我左手刀、右手叉舉在半空中,對于他的忽然出現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眼睛猶如滴了散瞳般空洞地看著他由遠及近的時候,他已經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葉耀斌的反應不比我好多少。他臉上一副莫名其妙,眼神帶著點被冒犯的懊惱盯著籃球隊長上下打量。我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愧疚。
“你就是葉耀斌吧?你好,我是許哲。”籃球隊長神態自若,探身向葉耀斌伸出了手。
葉耀斌臉上的微表情瞬間變換著,遲疑了半秒,也伸出了手。
他倆的手在空氣中觸碰,上下晃動了一下,然后在半空中停了一會,接著松開了,各自坐回座位。兩人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變化。
我詫異,籃球隊長并沒有進一步說明他是我男朋友。
之后的話題,由籃球隊長掌握著節奏。我偶爾被帶著回應了一兩個字,其余時間除了吃,就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倆聊著天,十分茫然。
我原本以為,情敵見面會分外眼紅。他倆剛見面的時候,我就開始腦補他倆明里暗里地你來我往互相“較量”的場面。但現場的氛圍卻峰回路轉。這兩個人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從生硬地互報家門,簡單提了下彼此的工作單位,接著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聊到籃球,聊到NBA,還一度讓我懷疑他倆是不是相見恨晚了?他們這樣的云淡風輕,倒是讓我隱隱感到有一點小失落。
回到宿舍之后,我忍不住靠近籃球隊長,問他怎么回事。
他用手指彈了一下我的腦門,笑得高深莫測。
“你怎么知道我們沒有暗地里較量?只是既然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在你面前失了風度?”
我發現他說完這話,嘴角就微微的揚起了,似乎有一些洋洋得意。
相較于我的“相親”,籃球隊長更介意的是出事那會,我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不是他。為此,他還生了點悶氣。是在我再三保證,以后有什么事一定第一個聯系他了之后,他才釋懷的。
他抱著我說,“沈霓,我在你心目中不是第一位的那種感覺,并不好受,會讓我覺得不安。”
我埋在他懷里,有點不服氣,“可是,我長這么大,一向是我哥、我舅舅為我遮風擋雨的,我習慣了嘛。”
“那你以后能不能記住,你還有我?”
“哦,好吧,我記住了。以后不敢了。”
男人,果然是難懂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