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祭了灶，劉老漢卻是沒能趕回來，直到臘月二十八劉老漢才回到莊上。

　　一進門看到趙子成在家，喜不自勝，拉住他的胳膊道，“成哥兒，有大喜事！利國的柏家想出手礦坑！”

　　趙子成見他滿面風霜，心下感動，為他倒了碗水才說，“大叔，慢慢兒說。”

　　劉老漢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一碗水，用手背抹抹胡子，說道：“那柏家前些年自揚州來利國買地開礦，數年時間，已經成了當地有名的大礦主！”

　　趙子成問，“那為何要賣礦？”

　　劉老漢道，“利國如今越來越難出礦土、礦石，大伙兒都說利國的礦脈斷了，上個月柏家新開了兩個坑，結果都透了水，淹死不少人，東邊的海州也不太平，柏家就動了出手的心思。”

　　趙子成心下明白了，利國的露天礦石怕是已經開采殆盡，如今底下開采的技術不成熟，柏家是熬不住了。

　　利國從秦朝開始就有開采冶煉業發展，西漢時期桑弘羊奏請漢武帝在利國設鐵官，利國的采礦冶煉進入了高速發展時期，到了北宋，利國地區已經成為全國聞名的產鐵地。蘇軾知徐州時大力發展過當地的冶煉產業。

　　到了元豐年間，利國已經年產鐵一百五十四萬斤，上交國庫稅鐵三十余萬斤，位列全國第三。

　　南宋時戰事不休，杜充挖開黃河大堤，黃河水肆虐不止，后來奪泗入淮，淹沒了大多數地表礦坑。

　　隨著微山湖的不斷擴大，如今利國的可采地區已經被壓縮的相當有限，露天礦早已開采殆盡，因為毗鄰大湖，底下巷道透水事故頻發，頗讓礦主頭痛。

　　不光如此，利國的礦主們也“內卷”起來了，明初利國有作坊三十六家，到如今已有上百家，即便背靠大運河，市場也終究是有限，因此互相惡意競爭之事也并不鮮見。

　　實際上，利國的地表礦相比于龐大的儲量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后世的開采情況證明，利國地下有大量富鐵礦，并且磷硫雜質極低，還伴生銅、鈷等資源。

　　趙子成也并不擔心開采難度問題，人工采礦也是可以進行技術革新的。后世利國經過日本人多年掠奪式開采后，大家都以為難以再大規模生產鐵礦石，結果在1950年，1192名職工在白山、羊山等舊礦坑恢復了生產，在沒有現代機械的情況下，手工打炮眼、肩挑手抗排水、用大筐和騾馬車搬運，當年生產平爐礦石11.72萬噸。

　　利國還有一個大優勢，就是在礦區北面的賈汪等地還有儲量極大的煤炭礦脈。

　　要問趙子成想不想得到利國的鐵礦，那是做夢都想，但是要不要現在買，就得考慮考慮了。

　　首先是人手問題，如今合作社大搞生產、興修水利，人手早已捉襟見肘，再去利國開礦就愈發不夠用了。即便可以招募流民、吸納原有礦工，趙子成的宣教隊伍也無法再承擔上千人的思想改造工作。

　　第二是管理問題，利國與臺家莊、棗莊合作社還是有一定距離的，趙子成不可能經常來往奔波，派誰管，怎么管就成了問題。

　　再者說用不了兩年韃子就會再次入寇，到時這些帶不走的固定資產必定跌成白菜價。

　　看來買礦一時還急不得，當下笑著開口道，“大叔，買礦之事暫且不說，我這里倒也有一樁喜事。”

　　劉大叔問，“也有一樁喜事，卻是什么喜事呢？”

　　趙子成就把請曾先生為大姐兒取名一事說了，又把名字寫給他看，劉大叔只認得一個劉字，并不認得后面兩個字，但仍然捧著紙不斷說“好，好！”

　　他此前對此事頗為憂愁，誰不想有趙子成這樣的女婿？又看他漸漸起了勢，擔心大姐兒配不上這樣的人物，好在成哥兒是個仁義的，并沒有因為發達就看不起他老劉家小門小戶。

　　那還有什么說的，對此事自然沒有不允之理，只是到底是嫁閨女，要矜持一番，說幾聲好已經代表態度了。

　　趙子成也沒太激動，本是早已料就的事，請示劉大叔只是對長輩的尊重罷了，見他表了態，便打定主意年后請人來議婚。后面再是小定、大定，麻煩的很。

　　換完年帖之后還得合八字，民間講究八字相合才能成親，這個趙子成并不擔心，自從他帶著幾大車腦袋招搖過市之后，想必無論跟誰合八字，莊上的算命先生都會稱贊真乃天作之和的。

　　趙子成跟劉大叔談完了事情，就去管閘院子辦事，他已提前吩咐李進把大伙兒都召集起來。

　　大家都以為趙子成要訓話，因此在院里站的整齊筆直，等著趙子成過來。

　　趙子成進院一看，才知道大伙兒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道，“別在這站樁了，都進屋，讓老院公燒些茶水，我們開個茶話會！”

　　眾人第一次聽茶話會這個新詞，但字面意思挺好懂，于是紛紛進了大廳，把幾張桌子條案拼在一起，成長條狀，請趙子成坐了上首，其余各自坐了。

　　院公給大家上茶，又擺上三刀果子、夾餅，最后還上了幾盤帶骨鮑螺，一人分了一個，這玩意兒也只有臺家莊這樣的重要市鎮才有人制作售賣，趙子成吩咐買來給大伙兒嘗鮮。

　　各自寒暄幾句大伙兒也漸漸放得開了，都對這種形式發自內心的喜歡，能跟成哥兒坐在一起喝茶談天兒，讓大伙兒感覺備受尊重。

　　趙子成很會調動氣氛，先找幾個人的趣事拿出來說，再回憶一番這一年的變化發展，又親切詢問幾個家里有困難的閘夫如今日子怎么樣了，弄得大伙兒先是發笑，后來有些人就掉了眼淚，愈發的感覺如今的日子簡直比蜜還甜。

　　聊了許久，又開始發年貨。每人有十斤肉，一口袋精米，一口袋精面，一大葫蘆油。另有點心干果若干。

　　大伙兒高興極了，如今餉銀發的足，現在又有了這許多好東西，這個年必定能過的紅火，親戚走動也有了禮品可拿，再也不用“趕包袱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