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們的春來秋回，又給爺爺的生活，增多了無限的光彩。爺爺跟天鵝之間，早已變得沒有任何的界限，無法分隔了。在爺爺的心里，除了林陽之外，就是天鵝；可以相信，在天鵝們的心中，爺爺的地位也是完全一樣的。

　　爺爺越來越年長啦，頭發由剛來天鵝湖時的灰白，漸漸變成了滿頭銀絲。可爺爺的健康狀況卻總是出類拔萃的。除了水稻插秧跟收割，年終歲末的天鵝湖捕撈，由大伙兒幫忙之外，其余的日常農事和漁事，全都是爺爺一個人包下的。當然林陽在寒暑兩個假期里，也已經成了爺爺很好的幫手。爺爺也隱約地感覺到，終于后繼有人了呢。

　　林陽的確也已從剛來天鵝湖時的孩童，長成了翩翩少年。天資不錯的他對付學校里的功課和學業自然不在話下；他也從老師和爺爺那里學到了更多的東西。林陽知道，要想將來獲得成功，不論大小，除了依賴天生有別的稟賦之外，更主要的必須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堅持，這是任何聰明或者運氣都無法替代的。

　　也正是從小就逐漸養成了這種堅韌不拔的性格，日后，他才會在自己的家鄉，用還在稚嫩的雙手和雙肩，為爺爺開出了另外一片，湛藍的小小天鵝湖水；爺爺也因此獲得了又一次人生真正的幸福。

　　天鵝飛回來，又飛回去。天鵝湖水依舊湛藍，湛藍。爺爺每日勞作，辛苦又快樂。林陽每星期回到小木屋里，看望爺爺，又能幫到爺爺。林陽和爺爺的幸福就在這樣的平靜中，不斷地延伸著；安寧又祥和。

　　可是有一天，爺爺得到了一個消息，天鵝湖將要消失了。

　　爺爺疑惑起來，會嗎！為什么呀？

　　進一步打聽后，爺爺逐漸明白了。原來國家重大工程，橫貫東西的高速鐵路大動脈，將要從這里穿過。有關方面經過多次論證與權衡，考慮了建設成本，工程難度；決定舍小保大，鐵路從天鵝湖上跨過去。天鵝湖水不再湛藍，基本已成定局了。

　　林陽也知道了這個情況。周末回到小木屋里，林陽問爺爺：“天鵝湖沒有了，我們以后怎么辦呀？”

　　爺爺沉默了許久。

　　最后爺爺抬起頭對林陽說：“高速鐵路是國家的重點，我們是國家最小的單元分子，要顧全大局呀！”

　　很快林區領導也來到天鵝湖畔的小木屋，領導問爺爺：“天鵝湖多半保不住了，您有什么打算？”

　　爺爺已經考慮成熟了，對領導說：“是這樣，我和林陽來到天鵝湖這里已經快十年了。天鵝湖水給了我們很多，又結識了這么多的天鵝朋友；要說對這里沒有感情，說走就走，那也是假的。可現在的情況是，國家需要這塊地方了，我們讓出來是理所應當的。”

　　領導靜靜地聽著，默默地點著頭。

　　稍微停了一下，爺爺繼續跟領導說：“現在林陽也已經長大了，再過一年就要升入高中。依照國家現行的政策，高中階段必須回原籍就讀；否則不能參加高考。既然林陽他早晚要回老家讀書，不如我和他趁著這個機會，現在就動身回去。一則，林陽有了更多的時間，重新適應家鄉的學習和生活；二則么，我也老啦，葉落總是要歸根的呀。”

　　領導久久注視著爺爺，在心里對自己說：“真是一位明大義，知大理，更懂得人間情懷的好爺爺呀！”

　　就這樣，林陽和爺爺打點起行裝，準備起程返回家鄉了。

　　臨行前，領導再次來到天鵝湖畔的小木屋里。領導又一次問爺爺：“你和林陽還有什么要求？”

　　爺爺說：“別的要求倒是沒有，只是希望，將來高鐵建成了，能有機會再回來看看。要是趕巧能遇見南飛或者北返的天鵝，就更好了！”

　　領導點了點頭，深情地握住爺爺的手，對爺爺說：“我們一定竭力安排好，高速鐵路建成通車后，請林陽和您一起回來；天鵝也會等待著你們的！”

　　來時也難，別也難。

　　林陽和爺爺去山上看望了爸爸和媽媽，在那里駐足了很久，很久。就要走啦，林陽一步一回頭，直到拐過山角，再也看不見那里了。

　　夕陽下的天鵝湖水，泛動著金色的波浪；林陽牽著爺爺的手，沿著熟悉的岸邊，走了一圈又一圈。

　　就在這一天的晚上，林陽和爺爺帶著比十年前來這里時，略微多一點的行李，離別天鵝湖水，返回老家了。

　　返家之后，林陽在縣里的初中讀書了。爺爺開始整理靠家周圍的田地，打算在上面種植適宜的蔬菜和其他莊稼。可是林陽明顯感覺到，回來之后，爺爺總是很有心事的樣子。

　　林陽不放心爺爺，稍有空閑就回家來看看。

　　爺爺的飯量，跟在天鵝湖邊的小木屋時差不多，精神也還算可以。可當爺爺目視著遠方的時候，眼睛里透出的那份凝重和深沉；年齡還不算很大的林陽知道，爺爺心里舍不下天鵝和天鵝湖啊！

　　林陽又一次從學校回到了家里。吃過晚飯之后，爺爺說有點累了，就早早地上床躺下了。

　　夜已經很深了，林陽再次來到爺爺床邊，伸手在爺爺的額頭上摸了摸；爺爺發燒了，燒得很厲害。

　　爺爺終于病倒了。

　　又過了些時候，林陽聽到爺爺在說話：“天鵝，天鵝湖，我們的天鵝湖啊！”

　　林陽知道，這大概就是古有傳說的單相思啊。得了這種相思病，無藥可救的；除非心愿能了，否則……林陽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陽就把鎮上的醫生請來了。醫生說：“爺爺太累了，需要休息靜養。”醫生開了退燒藥，又補充了一些安神養心的湯劑。臨走時，醫生關照林陽說：“爺爺年歲大了，退燒不能太猛；體溫下來之后，立即停藥。”

　　望著昏昏睡著的爺爺，林陽自已定了定神。過了一會兒，他匆匆拿起桌上的筆和紙寫了點什么，迅速跨出屋門把門帶上，朝鄰村的同學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