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文景元年三月,皇宮的蕘音殿內,宮女紫玉正指揮著太監們換水,四五個人忙忙碌碌地跑進跑出。
屋子里擺了兩個大的炭火爐,更是讓場景變得更加火熱,也讓人更加心焦。
安排好一切后,紫玉推開帷幕走到了床邊,在床上躺著的肚子很大,正在咬著布巾痛苦生孩子的女人是她的小姐,也是前太子妃謝璇音。
她是謝家嫡女,風風光光嫁給了太子,本應順理成章成為后宮最尊貴的女人,但是太子突然死了,她就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了腹中的孩子,這個孩子是一些人的眼中釘,也是一些人的希望。
只見她身上的白色睡袍早已被汗水打濕,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正從鬢角流下,紫玉心疼地忙用手帕給她擦汗。
在床尾,一個身穿寶藍色衣服,發髻已經凌亂的老婦人趴在床上,扶著產婦的下體,大聲鼓勵道:“娘娘,您挺住啊,孩子已經可以看到頭了,您再堅持一下,用力。。用力啊~”
垂下的橙色大帳中,紫玉只能干著急地陪著,王媽媽是一個經驗老到的接生婆,她們如今只能相信她。
“奶媽,我。。我快不行了。。啊。。。??!”
床上的謝鉉音痛苦地扯掉了嘴里的布,捂住自己的肚子,哭著對著婦人喊道。
“哎喲,我的好小姐,不怕不怕啊,女人生孩子都這樣,快別說話,呼氣!呼氣!您一定要挺住啊,再過一會兒就好。。乖啊。就快好了。。”王媽媽邊安慰著自家小姐,邊眉頭緊鎖,手上卻有條不紊地查看孩子的情況。
從羊水破開,到現在已經是3個時辰,孩子卻還沒完全生下來,雖然是正常時間范圍內,王媽媽也怕遇到難產,急得直流汗。
“孩子呢?孩子帶來了嗎?”謝璇音喘著氣問道。
“小姐,孩子送來啦,請放心,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肚子里的小家伙平平安安生下來。?!?p> 王媽媽拍了拍她的手,讓紫玉趕緊把布巾塞回了謝璇音的嘴里,生怕這祖宗咬到自己的舌頭了!
又過了約半個時辰,屋里響起了孩子中氣十足的哭聲——終于生下來了!
王媽媽手腳麻利地剪臍帶,包孩子,然后把孩子交給紫玉抱著,她再整理好床鋪。
整個蕘音殿內,只有他們幾人,也只有他們幾人對這個孩子的降生而感到高興。
謝鉉音聽到孩子的哭聲后,累到了極致的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孩子吃了奶媽的奶水,也靜靜睡去了,蕘音殿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下人們收拾屋子的細微聲響。
謝鉉音醒來時,發現紫玉正陪在身旁。
而王媽媽,則正照顧著床邊嬰兒床上的兩個小家伙。
“是。。男孩還是女孩?”
謝鉉音看著左邊的那個黃色的襁褓,輕聲問道。
王媽樂呵呵地抱著孩子湊到她身邊給她看,邊說道:
“小姐,您看。。呵呵,真可愛,哭聲真大,很健康的男孩。。?!蓖蝗幌氲搅怂齻兊拇蛩?,怕小姐失落,她又補充道:
“這小臉,這小嘴,簡直跟小姐您小時候一模一樣,呵呵呵。。。?!?p> 王媽媽抱著孩子,越看越喜歡。
謝鉉音嘆了一口氣,偏過來看小家伙。
只見孩子小小的臉黑黑的,皮膚也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好看,并不能看出來像誰。
但是這是她的孩子,她無疑非常愛他。
那雙小眼睛緊緊閉著,剛喝過奶的他,正靜靜地睡著。
這是她懷胎十月,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可是她卻不得不把孩子送走。
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作為前太子的兒子,是很難活下去的,外面豺狼虎豹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們母子,如果一旦被人發現她生的是兒子,后果不堪設想。
她是一個自私的母親,只想要兒子好好活著,只想要他的孩子,好好活著。
看了半晌,她用食指摸了摸孩子的小鼻子,開始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當中。
不知是不是母子連心,熟睡的孩子開始哭了起來,講謝鉉音的思緒拉扯了回來。
王媽媽立馬抱起來一口一個乖乖地哄著,拍著他小小的后背。
哄著哄著,王媽發現孩子尿尿了,立馬動手給孩子換起了尿布。
“呵呵呵,小王子尿尿了,婆婆給你換尿布。。?!?p> 她正換著,便聽到自家小姐說道:
“奶媽,換好尿布后,就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那樣安排吧。?!?p> “啊。。。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嗎?把小世子送出去,您真的舍得嗎?不再考慮一下嗎?”王媽媽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遲疑道。
謝鉉音心里怎么可能舍得,她多希望能親自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長成他父親那邊俊俏威武,娶妻生子,常繞膝下,可是在這個深宮之中她沒有那個能力保護他,而她的家族,也已經受到連累,自保不暇。
只聽她輕聲道:“送走吧,也是為了他好。。?!?p> “我可憐的小姐喲。。。那。。。您再好好看看他。。。說不定,這輩子就再難見到了。。。嗚嗚嗚。。?!?p> 王媽媽含著淚,把重新包好的孩子放到謝鉉音的身邊,站到一旁,用袖子擦著眼淚。
此前她們早已做好打算,生下來的如果是個女孩,還能留在身邊;但如果是個男孩,就只能送走了。
因為沒有父輩庇佑的男孩兒,在這深宮中更難存活,新帝和太后,都不會容得下宇文尚的兒子。
“小姐,您打算給小世子取什么名字呢?”王媽媽含著淚問道。
謝鉉音用纖纖玉指輕輕摸著孩子的小臉,鼻子,小嘴,感嘆到:
“可惜我兒命苦,生不逢時。之前阿尚有給孩子想好名字,如是女孩則叫櫻,如是男孩則叫威。。”
隨即她笑了一下,道:“嗯,就叫威兒吧,愿我的威兒長大后,能威武不用屈服;臨危能化險為夷;
娘對不起你,不求你往后多有成就,只求你平安長大,幸福一生。。?!?p> 王媽媽和紫玉在一旁,早已泣不成聲。
時間很快過去,轉眼便到了約定好的時間,王媽媽不得不催促小姐快點告別了。
“小姐,我們該帶小世子出去了,您還有什么要交代的,趕緊跟老奴說,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我們絕對會把他以后的生活安排好的?!?p> 謝鉉音眼睛不離開兒子半分,她拿出枕頭下的一塊紅布出來,里面包著一塊雕著麒麟的玉佩,放進孩子的襁褓,然后把事先寫好的信交給王媽媽。
隨即便有一個穿著黑色宮裝的婦人,提著一個籃子,給側臥在床上的謝鉉音彎腰行了個禮,將王媽手中把孩子抱走,放入筐內,提著籃子,快速走了出去。
待那人帶著孩子出門后,謝鉉音心里一痛,她拖著酸痛的身子,光著腳跑到了門口,依靠著門框,眼巴巴地看著帶著孩子的人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黑夜中。
她無聲地掩面哭了起來,癱軟在了門口。
“哎呀!我的小姐喲,您要顧惜自己的身子,說不定以后可以再見小世子。。。快。??斓酱采咸芍?,你這剛生產的身子,哪里經得起折騰喲。。。!”
跟著跑出來的王媽和紫玉趕忙將她扶起,送到床上去。
此時,被留在嬰兒床上的孩子醒了過來,也不哭鬧,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這天晚上,被改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