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生呆呆地坐在沙發上，腦子里都是莫相忘意念傳音，這些溯源的因果，莫相忘都知道。
那是成婚的第十年，莫相忘安居在東院那段時間里，付一笑跟她說的。
他倆之間，除了邢昭月的事點不透之外，其余的便不會藏著掖著。
“當年，我也是蠢的，一心只想嫁給他，只想有個家，所以將一切的阻礙都避開了，視而不見，可越到后來越發現，我怎么把日子過成這樣了呢。”
莫相忘坐在一旁，看著窗外的霓虹燈，忽而感慨，千年已過，當初只有繁星的夜，如今被燈火點綴，卻不知活在燈火里的他們，現如今是何模樣。
“我們就跟個小丑一樣，演著睜眼瞎的鬧劇。”
楊逸也跟著感慨，抹了把臉，酒勁兒竟全都散了，看那楊遷還晃神，就拍了拍他。
“你認識的莫相忘是不會私藏那些東西的，你傾注百年修為重鑄的司祿圖這事兒，回去后，還得重新找找罪魁禍首。”
“你們算計她也就完了，怎么還算計我呢？”楊遷有些慍怒看著他，“這事兒到底跟你，跟邢昭月有沒有關系？”
“應該關系不大，不過你回去可以問問牧申，如今想想，他確實不是個好東西。”楊逸四仰八叉的癱在沙發上，看著棚頂，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說。
“牧申，很危險，什么事都能做的出來，這跟他們牧家的教育有關，利益熏心，只想攀附權貴，他家里沒有的，就眼饞，以前跟咱們在一塊的時候，就在旁眼饞咱們的好東西，我見過他背地里偷拿過幾次。”
“他竟是這樣你都不告訴我？！”
“因為于我們而言，他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你不告訴我，那是我也還有用得著的地方了？”
楊逸聽后不語，只繼續說那牧申，“那時候咱們吃著用著玩著，他都在一旁看，偶爾賞他一兩樣物件，那高興的模樣看著就假，我是知道的，他背地里肯定沒少罵我。”
“說到底，還是因為你！”楊遷嗔怒著白了眼莫相忘。
“怨我？若是沒有我，你們就是那好樣的了？你自己交友不善，不分是非黑白，自己瞎，還以為世界都是黑的？”莫相忘也白了他一眼，這群紈绔子弟，回去后，她可不打算結交。
“可那個時代，那樣的背景下，我們只能長成那樣了，就像那牧申，他可是好好活著的，也不知活到現在，會惡到一個什么程度，想想他陽奉陰違的樣子，我就起雞皮疙瘩。”
楊逸說罷，晃著腳，回憶當年，也不過三百余年而已，他瞥了眼坐在斜對面的莫相忘，心里竟也不是滋味。
本可以相伴成長千萬載的，可偏偏走錯了路，陰差陽錯的，給錯過去了。
對于莫相忘，沒有嫂子的感覺，也沒有愛慕，只是一個虧欠多年的朋友，想要彌補誤入歧途的曾經。
“在輪回帳的這些年，都不得善終，反反復復，受盡各種折辱，待我第一次回歸本元的時候，我就懺悔了，當初不該那樣對你。”
這話說的真誠，讓屋里所有都沉默了。
“罷了，你們與我而言不過是生前之交，短短百年而已，雖斷三尾，也是我自作自受，只是你們的本家，唉——”
莫相忘說著嘆了口氣，若說他們是一切之本，那他們的本家祖家，那些圍在堂庭山討伐自己直至今日的九家們就是現在的罪。
“算了，平反用不著我，討伐他們，也用不著我，他們如此羞辱我，不過是因為數歷山莫家罷了，討伐我，也就是羞辱莫家，只不過我那祖家與我家高祖可算是斷的干干凈凈，一千多年來，從沒幫過我。”
“難不成，這一千多年里，一直在找茬？”一旁的萬財疑惑著看向屋內的兩位公子，“何至于此，只是下輪回帳，還有重返的那天呢。”
“是啊，何故把我的真身劈毀呢，你們認識的莫相忘，那只小貓妖已經死了。”
此話一出，屋內寂靜的就只有嶺吃薯片的嚓嚓聲。
“你若是不招惹那邢昭月，也不至于如此。”楊遷仍舊執拗的認為一切的根本原因都在于她。
“怪我？”莫相忘只覺好笑，但已經沒了理論的意向，只擺擺手，“董算，咱們回去后各走各的路，不過你家長輩們，究竟給我下過多少絆子，這事，可沒完。”
說罷，她起身走到楊遷面前點點他肩膀，“我說的，可不是我，是我家高祖，跟你們沒完，有一個算一個，凡是當年來過堂庭山參與過引雷罰的家族，凡是在這一千多年里給我下過絆子的各路神仙妖魔，一個都不放過。”
“對！一個都不放！我回去就跟我族家說！也不放過你們！”嶺掄起烤翅指著他們，“你們都等著吧，不，你們的家族都等著吧，我乃金烏神女，你們都等著吧。”
“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啊！”楊遷一聽金烏神族，立馬憋屈地撇著眉毛，“跟你家里有什么關系啊！”
“我本來寄生在她靈魂境里，養著，養的好好的，你們偏偏讓她死了，怎么！損了我的修為！還不許我理論了？”
這是嶺第一次自我介紹，金烏神這個身份，也是足夠讓他們震驚的。
都知道這是六界內，不能招惹的族群，一旦掛在復仇名單上，沒成功前，就會不死不休一直糾纏下去。
“董算，你應該再在這輪回帳里面改造改造，受害者有罪這種歪理，虧你說得出口。”
莫相忘也懶得再搭理他，只端詳著萬福和萬財，以及彭凡和彭順，這些小妖小仙在前幾世輪回里，并不一定非要有什么接近她，但肯定會遇見。
“莫姑娘，萬福好奇，也不知該不該問。”
“說。”
“這雷罰下降，您，是個什么感受？”
這個問題，別人也想問，就連嶺都興致勃勃，抬抬下巴示意她快說。
“雷罰啊，劈下來之前，是真的害怕，接觸到頭的一瞬間，有剝皮剔骨的痛感，剔的很仔細，甚至感覺把神經都剝離出來，那一刻，就感覺，皮是皮，肉是肉，血管是血管，神經是神經，全都拆開了。”
她說的可怕，讓萬福緊著眨巴起眼睛。
“大約持續了七八秒吧，然后我就見到我我師父跟白奶奶跪在地上哭嚎，再往后，直線下落，所有的景象都從眼前消逝，再一眨眼，就出現在陰司，那時還沒被消除記憶，只知道，涼涼的，黑黑的，出現在我面前的小鬼，臉和身形都很模糊。”
她說到這兒，才想起來那天見過幽冥神君，神君的樣貌，竟有點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