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澈溪水里全身上下仔細清洗一遍之后的謝言顯得格外精神,艱難的穿上院長老頭給的白袍,將草鞋仔細包起來,穿上黑布靴,又隨手撿來一個樹杈來束發。
雖然謝言的皮膚還是那般黝黑,不過經過一番清洗過后,倒是俊俏了許多。
當衣著凌亂,皮膚黝黑,身背長劍以木為鞘的謝言走入書堂時,不免又投來了一排排異樣的目光,對此謝言并沒有理會,而是徑直走向院長安排的座位,但是那些人依然不依不饒,謝言所到之處,必有那些人的目光注視。
先生講課一結束,謝言慌忙逃離了這片死地,隨后書堂里便響起了笑聲。
謝言覺得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書堂里的男子都生的白嫩,好似娘們,就連說話的語氣,舉止投足都妖里妖氣的,真是惡心。
謝言來到學宮的目的很簡單,只因他不愿碌碌無為過完一生,渴望出人頭地,入朝為官,為百姓謀福,使國家擺脫腐朽,收復南方萬里江山,可是像他這樣的人,世上能有多少人。
學宮管理松散,除了按時上學外,其余時間完全由自己安排。
心情煩悶的謝言依然邋里邋遢的前往酒樓喝酒,行為舉止絲毫沒有學子風范,一股子市井之氣,喝酒時抱起酒壇子往肚子里倒,吃肉時更是一把手抓起往嘴里塞,這也自然而然的又引起了酒館眾人的目光注視。
習慣了的謝言依舊我行我素,沒有絲毫在意,因為對于五歲開始喝酒,十歲喝倒彪形大漢,十三歲竟把酒鬼喝的跪地求饒,乖乖回家向老婆認錯再也不喝酒的謝言來說,這樣喝酒那才叫痛快。
那些在喝酒時文縐縐的,小口細抿的人才該用異樣眼神看待,并且大聲的發出嘲笑聲。
夜色漸濃,當明月高高懸掛星空時,謝言才離開酒館,大概是京城中的酒太過濃烈的緣故,號稱千杯不醉的謝酒神竟然喝迷糊了。
他醉的趴在地上用四肢爬行,還是酒館老板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安排店小二將他送回了學宮。
其實老板并非好心,而是剛才結賬時,這個黑心老板狠狠宰了謝言一筆,將他身上所有的錢收刮走了,這不為了小友酒醒之后不記恨,親自派人將謝言送了回去,還額外送了兩壇上等的瀘州老窖。
在經過一番折騰之后,謝言也稍微恢復了一些意識,手里提了兩壇酒,從高墻翻了過去,這也是他偷雞摸狗那么多年練就的絕技,要是換做其他人在喝醉的狀態想要下一下子翻過足足有八丈之高的高墻,無異于癡人說夢,至于那些會輕功之人,即便上去了,想要安穩落地,也怕是不可能,至少也要摔他個四腳朝天,找不清東南西北。
今晚的月光格外皎潔,使得整座學宮仿佛仍然處在白晝之中,謝言打算回到原來洗澡的地方,沖個澡后再去睡覺。
他剛走到離小溪不遠處的草地,便看見了一位體態輕盈,膚如凝脂的姑娘正在溪邊跳舞,身上穿著的白色素衣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女子那飽滿的胸部以及那嬌嫩的肌膚。
謝言一臉癡像,半躺在草地上,再拿起那壇不知是何年份的瀘州老窖,就這樣喝一口,賞一眼在月下扭動細腰玉腿的美人。
在月色的映襯之下,女子顯得更加迷人,一雙美麗而陰沉的杏花眼仿佛將月光反射回了月亮,好像是月亮在向女子表達愛意,而高傲的女子冷漠拒絕了。
女子年齡不大,大約十五六歲,與謝言差不多年紀,但是從她身上卻散發出一種不輸于任何成熟女子的魅力感。
謝言再仔細觀賞,女子跳的舞竟是大梁開國皇帝朱穆親自所作的《景上園舞曲》。此舞曲是大梁高祖在御苑設宴時與懷中寵妃楊娥共同創作。由高祖一邊奏曲,楊妃則跟著音樂隨性起舞,就這樣一首風靡一時的舞曲橫空出世,但由于此舞是高祖一時興致大發所作,再加之楊娥為了取悅高祖而跳出的舞蹈太過露骨,因此被一些高尚的儒雅文人認為此舞曲曲風雜亂無章,內容低俗下流。
這也只是后來話,此舞曲在當時的高祖一朝,無人敢說個不是,反而備受喜愛,紛紛稱贊高祖是個作曲大家,夸贊娘娘是風華絕代的一代舞圣。直到高祖駕崩,那些自詡高尚的朝中大臣以及儒雅文人方才向新帝提出封禁《景上園舞曲》,以正大梁民間不良風氣。
剛剛繼位的皇帝,權衡利弊之下,一紙詔書,封了在大梁風靡數十年的舞曲,連同那幅比肩《春宮圖》的《幸娥兒于湖心亭中》也一同封禁。
多年無人敢提,更無人敢跳的禁曲竟被眼前的這個女子跳了出來,謝言不由得在心底對這位在月色下翩翩起舞的姑娘心生好奇之心。
謝言沒有打擾她,而是在喝完兩壇子瀘州老窖后便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是??!這一天對于剛剛來到天下有名的麋鹿學宮的謝言來說簡直是太累了。
第一次來到陌生的地方,看到的陌生人不知怎的都在用異樣眼神看著自己,他們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自己身上,像是被一群蒼蠅圍著一樣,令人作嘔。
另一邊的李軾在月光灑滿的庭院中來回踱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那個老怪物要把這個小子交給自己,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正在李軾沉思之際,一道黑影閃過,他猛一回頭,那道黑影以迅雷般來到他的身后,黑影迅速抬腿,用膝蓋頂住李軾的脊柱,發力之后,李軾被踢到數丈開外,還沒等李軾開口,黑影便發出空靈般的聲音。
“為何要把我給你寫信的消息告訴那些人?你該知道的,此舉不僅使得我還活著的消息暴露給皇室,就連那個少年也會處于危險之中。”
“那你就沒有想到過會給我帶來麻煩嗎?學宮實際歸皇室掌管,一個市井混混要是無緣無故入了學宮,你以為皇室會不知道嗎?皇室第一個問罪的便是我,然后是那個少年,到時候你也會被牽連到行蹤?!崩钶Y擦拭一下嘴角的血跡,艱難站起,對著身穿黑袍的神秘人吼道。
神秘人半晌沒有再言,李軾緩緩走到神秘人身旁,低聲道:“所以只有在皇室親自查之前告訴他們少年的來歷,再以我們曾經的交情,皇室自然不會懷疑你為什么會給我寫信,這樣我才能撇清關系,然后繼續暗中助你,甚至保護那個少年的安全。不過倒是你為什么無緣無故安排一個與此事無關的人進學宮,這里是皇室管轄的學宮,其中還有些皇子公主,一個與你有關的人在學宮,你認為皇室會輕易放過他嗎?”
神秘人一直沉默,許久之后才開口說道:“你剛才說了要保護那個少年的安全,身為七王劍,可要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