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我的腦海中浮現一個人的身影。那個曾經令身為太子的皇帝神魂顛倒，不顧世俗觀念陷進她愛情泥沼的風姿綽約的女子，她現在處境如何？被迫遁入空門的她，是否已經看破紅塵，甘愿常伴青燈古佛？

皇帝當初對她一往情深，如今卻將她拋之腦后。自古帝王最無情，此話一點都不錯！像父皇這般癡情之人，也難對一人專情到底。

或許，我可以去試探一下皇帝和武才人。我不知為何，有幫助這位可憐無助的皇后的沖動。當然，我不會在事情還未確定之前，將我的想法告訴皇后。

于是，當我痊愈之后去的第一個地方，不是大司樂，而是感業寺。我以上香祈福為由，很順利便出了大興宮。

大興宮位于長安城北部，居高臨下，南面稱王。當年宇文愷根據地理形勢將長安城按《周易》干之六爻分為六坡，九二置宮殿，九三立百司，九五尊貴之位則建以道觀、佛寺等震之。故從大興宮到感業寺，有相當長的一段路程。

我此次出行只帶了幾個隨從，并未使用公主儀仗。雨菡、云清怕我久病初愈，不勝勞累，為我備好溫暖舒適的馬車。眼下雖還未入冬，卻也秋意甚濃，絲絲寒風會在不經意間侵襲人的身體。

感業寺為皇家禁地，平時鮮有人前來，所以這座佛寺雖在京都，卻顯得靜謐安閑，從外走入寺中，恍如進到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我依禮儀程序上完香，與主持大師閑聊幾句，便在感業寺內四處禮佛參拜。當然我的目的是尋找當年的武媚。

“公主？常山公主！真的是你！”我在藥師殿為藥師光琉璃如來佛上香完畢，剛剛站立起身，卻不想被一位女尼抱住雙腿。

“大膽！”

“放肆！”

雨菡和云清異口同聲出言呵斥，我卻示意她們閉嘴，因為我已經看清楚，那個抱住我的女尼，正是我要找的武媚。她身穿尼衣，頭戴尼帽，正淚眼婆娑地看著我，盡管頭上沒有一絲青絲，卻仍風韻猶存，我見猶憐。

武媚娘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向我請安：“貧尼明空叩見公主千歲！”

“明空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公主殿下！”此時的武媚甚是謙卑。她站起身，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問道：“敢問公主殿下，陛下一切可好？”

我心中一顫，沒想到已經遁入空門的武媚紅塵未了，還心系著她當年的愛人。我不忍告訴她，皇帝已經另有新歡，早已將她忘卻。

我向雨菡、云清示意，她們很知趣地退到藥師殿外。“皇上一切都好，只是每日為國為民，忙碌不已。”

“明空從未想過還有再見到公主之日。明空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公主看在昔日明空與公主同為先帝侍疾的情分上成全明空。”武媚從懷里取出信函一封，奉于我面前，“請公主將明空此信轉交于陛下。”

“哎！你這又是何苦？”我輕嘆一聲，“本公主可以代為轉交，至于圣意如何，本公主現下也不得知，一切全憑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接過武媚手中的信函，待走到藥師殿門口，忽又轉身勸誡她：“如若此信一去如石沉大海，本公主奉勸明空便死了這份心，從此專心禮佛，對我父皇從一而終。”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身后傳來武媚的謝言：“公主此份恩德，明空定銘記在心，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