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虎,快些,再快些。”坐在一輛平日里拉貨的木板車上,張雅催促著兒子快些趕車,生怕去的晚了,來不及阻止沈如燕做傻事。
寅時三刻,街上來往行人如織,攤販打著梆子,叫賣聲、吆喝聲不絕于耳。
沈如虎駕著驢車,一路小跑著穿過集市,激起層層黃土。
“呸呸,我說,大清早的趕那么快,急著投胎啊。”
“嘿,長眼了嗎,往那邊靠靠,別撞我攤子上。”
眼見商販們抱怨聲四起,沈守業只好正了正掛在腰間的制式佩刀,壓住了眾人口舌。
“夫人啊,你叫如虎慢些,惹怒了這些商販,集體去府衙告狀,我一個白役,執事們不見得會賣我面子。”沈守業說的委婉,他不過是個府衙的臨時工,說好聽點算是個編外人員,一旦有百姓鬧著狀告自己鬧市駕車,斷案的執事必定不會偏袒自己,到時候丟了工作不說,至少還得搭上幾百枚銅板賠償打點,沈家雖然不窮,但為了張克朗已經掏出了大部分家底兒,再賠幾百錢就真的傷筋動骨了。
張雅不聽,口中說道:“如燕可是你親生閨女。”
一句話,沈守業徹底沒了脾氣,站在板車上,沈守業勉強清了清嗓子,“府衙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退下。”
......
不是詹老頭,剛剛路過牢房我見他還在角落里睡覺。
那還能是誰,書院的先生們?張克朗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推測,云浮書院雖然是墨州數一數二的大書院,可一來自己在書院中一直是寂寂無名之輩,二來南朝崇尚武力,朝堂之上的大員們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是武將出身,很少有文官說話的份兒,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墨州城內。
出現這種現象跟這個世界的戰力體系有關,武者以武犯禁,有誰不服打服了即可,至于那幫窮酸書生,面對沙包大的拳頭,誰也不想白挨一頓毒打。
又或者是昨夜救下的那三位大人?嗯,很有可能,以后要想方設法打探他們跟腳,多走動走動,說不定待我從書院畢業后,能在墨州混個一官半職。
上輩子當夠了社畜,到死為止,銀行卡上積攢的余額也僅僅夠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們去酒吧開一支普通洋酒的,更別說車跟房了,用同事們閑聊時的玩笑話來說,社畜壓根兒就不配擁有房子,他們的家永遠都在辦公桌。
“既然老天開恩讓我活下去,那這輩子,我也要做一回公務員,住單位宿舍,開領導公車。”迎著朝陽,張克朗深吸一口氣沒有霧霾的空氣,忽然覺得沒有手機的世界也可以如此美好。
“嘁,小崽子住牢房住的癔癥了,嘀嘀咕咕的發什么神經。”門房見蓬頭垢面的張克朗站在巡捕房門口叨叨個沒完,抄起門閂沖著他屁股打了一棍。
“哎喲”一聲,張克朗揉著屁股望向門房老頭兒,敢怒不敢言。
“看什么看,不想走,我去給執事老爺說,可以留下再審審。”
“別,別,大爺,我這人沒有沾公家便宜的習慣,里面一室一廳的單間,還是留給更有需要的人吧。”張克朗有一搭無一搭的跟門房閑聊天兒,突然感覺一旁的表姐用手死死扯著自己衣袖。
“有事兒?”張克朗承認表姐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于是放棄了繼續攀談,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
棗紅色布裙,雙手還帶著白色套袖,常年在酒肆忙碌的婦人不像其他同齡的貴婦一樣穿金戴銀體態豐腴,姣好的五官搭配上眼角的淚痕,在外人看來有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楚楚可憐,可在張克朗看來,這是一種老母盼兒歸的無助感。
“姑,姑母......”他明明從未見過這位婦人,可口中還是自然而然的說出了她的身份。
張雅原本蒸干的眼淚,在見到張克朗完好無損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瞬間再次決堤,眼淚似是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掉落不停。
“克朗!如燕!”這一聲喊的看似無力卻又意味深長。
“娘......”
心思玲瓏的沈如燕在看到沈如虎的時候便猜出自己被小弟出賣了,蓮步輕移,提著長裙一溜煙投入娘親懷里。
張克朗很想像現代人一樣,給眼前的婦人一個大大的擁抱,告送她自己很好,可手剛剛伸開一半便又僵硬的收了回去,忍著心底的激動,輕輕說了句,“姑母,克朗回來了。”
張雅眼含熱淚抬頭看了張克朗一眼,沒有說話,而是伸手在張克朗臉上摸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他在獄中受了委屈。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夫人啊,克朗他累了,咱們有什么話回家再說。”
張雅摟著女兒哭了一會兒,竟然沉沉睡去,沈守業趕忙招呼兒子趕著驢車帶妻女先離開,自己則是跟張克朗步行回家。
倆個男人本就彼此看不順眼,只是張克朗能順利出獄,著實令沈守業意外,繞路去北城買了半斤牛肉,半斤牛筋,沈守業趁給張克朗銅板兒的功夫開口問道:“克朗,我聽如燕說,不是她救你出獄的?”
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盯著姑父,“自然不是,表姐只是給我送了頓飯。”
“那,那你是怎么被放出來的?你說實話,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沈守業發出疑問的同時,身子不自覺的向后退了兩步,似乎對身為讀書人的侄兒很是警惕。
張克朗本不愿搭理他,可不知怎的念頭一動,靠近一步,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是!”
沈守業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反應,忽的聽到耳邊張克朗嘿嘿一笑,繼續說道:“那我可就死定了,哈哈哈哈。”
說完,張克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沈守業愣了片刻,呼出體內的濁氣。
看樣子姑父單獨留下我并不只是為了讓小老弟先送姑母跟表姐回家,還想試探我,確保我不是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威脅姑母他們性命。張克朗沒有要怪罪他的意思,畢竟保護妻女安全,是他作為一家之主應盡的職責,這一點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可我怎么會突然想要逗他呢?張克朗思索半天,把這怪罪到原主的頭上。看樣子我往后的生活也不會很輕松嘛。
把一塊牛肉丟進嘴里,張克朗咀嚼半天,心里推測到。